那些嘴角殘留的米湯痕跡,像一道道慘白的烙印,刺痛了白桃的眼。
她沒有多言,隻是轉身對身邊的夥計低語了幾句。
夥計會意,取來數十隻空碗,在分發下一輪稀粥時,不動聲色地用碗沿刮過每戶領粥人代表的嘴角,將沾染了唾液的米湯收集起來。
數十隻碗一字排開,白桃取出一盒細如牛毛的銀針。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撚起一枚銀針,懸於第一隻碗的上方。
銀針靜止不動。
第二隻,第三隻……當銀針懸至第十三隻碗上空時,異變陡生。
那纖細的針尾像是被無形的磁石牽引,微微震顫後,竟猛地一甩,堅定不移地指向了西北方向。
白桃麵沉如水,繼續測試。
凡是針尾發生偏轉的,無一例外,全都指向同一個方位——城中坎宮水渠旁,那座早已廢棄的磨坊。
她心中豁然開朗。
那磨坊便是日軍布下的“情絕陣眼”,以此為中心,輻射出十一處毒樁,如同章魚的觸手,扼住了整座城池的命脈。
但其餘毒樁在何處?
她命人架起一口熬藥的大鍋,鍋中隻盛清水,底下燃起文火。
她取出三枚寸許長的銀針,以品字形,精準地刺入厚實的鍋底。
隨著水溫升高,鍋中蒸汽氤氳升騰,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蒸汽並未四散,而是在鍋口上方凝聚不散,漸漸勾勒出一幅模糊的地圖輪廓。
其中一個光點尤為明亮,正是坎宮磨坊。
而在地圖的另一端,城北亂葬崗的方向,另一個光點閃爍不定,指向一處新立的墓碑。
此刻,那座新立的墓碑下,一輛運送屍體的板車正吱呀作響地駛過。
陸九就蜷縮在這輛板車的屍堆之中,腿上的傷讓他無法久站,這險招是他唯一的選擇。
他口中含著一枚特製的避毒蠟丸,身上塗滿了模擬屍體腐爛的膏藥,那股惡臭連他自己都幾欲作嘔。
他透過屍體的縫隙,死死盯著那塊墓碑。
月光下,幾名日軍士兵正用手搖鑽在墓碑的底座上鑽孔,動作熟練而麻利。
鑽孔完畢,一人從木箱中取出一根尺長的漆黑木樁。
那木樁通體泛著不祥的油光,上麵密密麻麻纏繞著一圈圈死嬰的頭發,發絲間還夾雜著黃色的符紙。
他們將木樁小心翼翼地插入鑽孔,用鐵錘將其徹底釘入地底。
做完這一切,他們才如釋重負地離開。
待夜深人靜,陸九強忍著腿傷的劇痛,從屍堆中掙紮出來。
他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迅速從自己肛門內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微型炭筆。
這是他最後的保命工具。
他脫下貼身的內衣,借著微弱的月光,將白天沿途記下的所有可疑位置,以及剛剛看到的墓碑方位,全部繪製在布料上。
當最後一個點落下,一幅完整的陣法圖赫然呈現——七星鎖魂逆陣!
他倒吸一口涼氣,此陣歹毒至極,以活人精氣為引,鎖一城生機。
但圖中,代表東南的巽位,卻是一片空白。
同一時間,活脈堂內,小梅領著那十二名孤兒回來了。
她沒有解釋什麼,隻是讓他們圍著院子中央那塊磨盤大小的青石坐下,然後沉沉睡去。
夜色漸深,孩子們在石旁睡得安詳,仿佛所有的饑餓與恐懼都被這塊石頭吸走了。
次日淩晨,天還未亮,一聲驚呼打破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