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迅速將葉子藏進鞋墊的夾層裡,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隨即,他臉上的遲疑和抗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平靜。
他主動伸開雙臂,配合著祭司們為他整理祭服,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終於頓悟自身使命”的澄澈神情。
這番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一直監視著他的主祭司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徹底放下了戒心。
幾乎在陸九進入最終儀式區的同時,白桃的第二步計劃也已啟動。
她包下了城北最大的戲台,沒有請名角唱戲,而是搭起高高的彩棚,隻請了一位在城中頗有名望的盲眼說書人。
驚堂木一拍,說書人蒼涼的嗓音響徹全場:“今天不說帝王將相,不說才子佳人,單說一位你我都認得的英雄——《陸九七變》!”
“話說這陸九,第一變,他扮作商行賬房,混過關卡,一把火燒了敵軍糧草!”
台下,早已安排好的人手立刻領頭高呼,很快,整個場子裡的百姓都跟著齊聲呐喊:“陸九!”
“第二變,他扮作碼頭挑夫,肩挑兩擔炸藥,過江炸了鬼子的炮樓!”
“陸九!”喊聲比之前更響,更齊。
說書人每講一變,台下便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呼喊。
從賬房到挑夫,從貨郎到乞丐,故事裡的陸九不斷變換著身份,深入敵後,神出鬼沒。
說到最後,說書人猛地一拍桌子,聲調陡然拔高:“這第七變,可就厲害了!他騙過了敵人,騙過了朋友,到最後,他連自己都騙過去了,忘了自己究竟是誰!”
“陸九!”“陸九!”“陸九!”
這一次,呼喊聲不再僅僅局限於戲台之下。
周圍街道上的人群,遠處閣樓裡的住戶,都被這股情緒所感染,不約而同地跟著呼喊起這個名字。
成千上萬的聲音彙聚成一股無形的洪流,如潮水般向著城市的中心,向著那座高聳的試驗塔席卷而去。
試驗塔內部,刺耳的警報聲大作。
一名負責監控的研究員驚恐地看著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波形圖,大聲報告:“b區信號受到強烈聲波乾擾!乾擾源……分析結果像是……像是成千上萬的人在同時呼喊同一個名字!”
燈陣中樞,陸九被兩名祭司引至中心。
他的麵前,是一根由整塊黑玉雕琢而成的燈芯,靜靜地矗立在陣眼之上,散發著吞噬一切光線的死寂。
主祭官手捧一把精致的銀匙,緩步上前,臉上帶著狂熱的微笑:“陸九,以你的真血,點燃它,完成你最終的歸位。”
陸九接過銀匙,目光平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他舉起銀匙,毫不猶豫地劃了下去。
鮮血瞬間湧出,染紅了他的手掌。
然而,那滴本該滴入燈芯凹槽的鮮血,卻並未落下。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陸九手腕一翻,竟用沾滿鮮血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冰冷的黑玉燈芯,自上而下,狠狠一抹!
整根黑玉柱,瞬間被他的鮮血塗滿。
與此同時,他壓低聲音,用一種古老而拗口的音節,念出了白桃教給他的反語法古咒:“名歸本主,魂返原身。”
咒語落下的瞬間,那根被鮮血浸染的燈芯驟然劇烈地顫動起來,表麵浮現出無數道血色的裂紋。
更令人驚駭的是,燈芯的四周,空氣仿佛水波般扭曲,竟緩緩映出了七道模糊不清的、屬於不同時代的身影,每一道身影都散發著森然的意誌,死死地“盯”著主祭官。
“不可能!”主祭官臉上的狂熱瞬間被驚恐所取代,他失聲尖叫,“你怎麼可能喚醒前代守護者的殘念!你的意誌應該已經被同化了!”
陸九沒有回答他。
他隻是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儀式大廳穹頂的裂縫,望向那一線皎潔的月光。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死寂的空間。
“你們燒的是牌位,可活人……從來不怕叫名。”
話音剛落,遠在城北戲台的白桃,仿佛心有靈犀般抬起了頭。
台上的說書人剛好講完最後一段,全場呼聲震天。
一名下屬氣喘籲籲地擠到她身邊,低聲道:“大小姐,塔那邊亂了!我們成功了!”
白桃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
她知道,這隻是第一步。
喚醒陸九的自我,不代表他能活著出來。
她環視著台下群情激昂的百姓,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激動與希望。
她深吸一口氣,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他們用故事和呼喊重塑了陸九在人們心中的形象,但要對抗一個帝國的暴力機器,這還遠遠不夠。
他們還需要一個鐵證,一個連敵人自己都無法否認的、白紙黑字的鐵證。
她轉過身,目光落在人群中幾十個最精壯、眼神最堅毅的漢子身上,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出鞘的利刃,精準地刺入每個人的耳中。
“光喊他的名字不夠,”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去拿回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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