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火花在白桃腦中炸開,燒灼著她的神經。
她猛地站起身,衝向書房,將那張從羅盤夾層中取出的,繪有詭異路線的地圖平鋪在桌上,又顫抖著手將那枚刻有“埋名”二字的銅牌放在地圖旁。
銅牌上細密的紋路並非裝飾,而是一幅微縮的城郊地形圖。
當她將銅牌與地圖上的標記逐一比對時,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椎直衝天靈蓋。
那條“埋名”之路,與她祖父當年進山采藥後一去不返的失蹤路線,竟嚴絲合縫,分毫不差。
祖父不是失蹤,而是被“埋名”了。
這個認知像一把淬毒的尖刀,捅破了家族數十年來自欺欺人的平靜。
白桃的呼吸變得急促,她衝回後院的廚房,目光死死鎖定在老舊的灶台之上。
祖父曾說,灶台是家之根本,是煙火人間氣的彙聚之地。
她搬來一把沉重的木梯,摸索著灶台後方那麵被煙火熏得漆黑的牆壁。
指尖傳來一絲異樣的凹凸感。
她毫不猶豫,抄起一旁的鐵火鉗,對著那處猛地鑿了下去!
“哐當!”一聲悶響,磚石碎裂,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一個半人高的夾層赫然出現在牆體之內。
白桃探手進去,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
她用力將其拖出,竟是一隻密封的陶罐。
陶罐很沉,裡麵似乎裝滿了東西。
她撬開蠟封的罐口,一股陳腐的紙張氣味撲麵而來,裡麵沒有金銀,隻有一疊疊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泛黃冊子。
她解開繩線,展開第一本冊子。
封麵上,“戶籍銷冊”四個墨字觸目驚心。
她翻開第一頁,瞳孔驟然收縮。
“藥王宗第十七代宗主,白敬德,民國二十年,溺斃於城東護城河,屍骨無存。”
這是她曾祖父的名字。可族譜記載,曾祖父是壽終正寢。
她飛快地翻動著,一頁頁,一行行,全是藥王宗曆代宗主的名字。
他們的死因千奇百怪,有病亡的,有暴斃的,有被亂匪所殺的……每一份記錄都詳儘得令人發指,仿佛是親眼所見。
而冊頁最下方,簽發單位的朱紅印章,無一例外,全是同一個名字——偽政權“民俗事務局”。
當她翻到最後一本,最後一頁時,她的手指僵住了。
那是一張嶄新的紙,墨跡未乾,上麵清晰地寫著:
“藥王宗第二十代傳人,白桃,公元一九四五年三月,因意外引燃藥爐,葬身火海,屍身已火化處理。”
連火化記錄都提前備好了。
白桃看著那張為自己準備的“死亡證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帶著一種冰冷的、決絕的瘋狂。
“好,好得很。”她喃喃自語,“他們不隻想要我的命,還想提前把我從這個人世間徹底抹掉。”
她回到堂屋,從藥箱裡取出一根最細的銀針,毫不猶豫地刺破指尖。
殷紅的血珠沁出,她用血指蘸著朱砂,走到自家大門前,在那古樸的門楣之上,一筆一劃,刻下自己的名字。
銀針劃過木頭,發出尖銳的“滋啦”聲,仿佛是在向整個無形的世界宣告。
“白桃在此,未亡未替。”
血字鮮紅,在昏暗的天光下,宛如一道不屈的烙印。
與此同時,城南的異狀愈發嚴重。
小梅穿行在死氣沉沉的巷弄間,發現越來越多的居民出現了集體失語的症狀。
他們並非不能說話,而是當被問及全名時,臉上會露出茫然困惑的表情,支吾半天,隻能說出自己的姓,或是含糊的昵稱。
“我……我好像叫……李……李什麼來著?”一個壯漢撓著頭,滿麵愁容。
更讓她心驚的是,許多孩童被父母強製改口,不再叫名字,而是被稱為“甲三”、“乙七”之類的編號。
“名字是人之根本,是魂魄的坐標。”小梅心頭沉重。
她帶著師父留下的七枚安魂釘,趁著夜色,潛入了南郊那片傳聞鬨鬼的墳場。
月光慘白,她很快便找到了異常的源頭——七座簇新的墳蟊,沒有墓碑,沒有燒紙的痕跡,卻以北鬥七星的方位詭異排列。
每一座墳的墳頭上,都插著一根中空的黃銅管,深深地通入地下。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指尖凝結出一滴鮮血,輕輕觸碰在離她最近的天樞位銅管上。
刹那間,一股龐大而混亂的信息洪流順著銅管湧入她的腦海!
那不是聲音,也不是文字,而是一種來自大地深處的“語言”。
她聽到了無數模糊的歎息和呢喃,那是這片土地上曾經消逝的生靈留下的痕跡。
“名斷,則地語通……借萬靈之口,問天地玄機……”這是地語係統的正向用途。
小梅瞬間明白了什麼,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不對……他們在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