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四名持槍守衛的腳步聲正不疾不徐地逼近,那是獵物已入牢籠的從容。
陸九背靠著冰涼的會議桌角,動作快如閃電。
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領帶,擰成一股,死死塞進門板與地麵之間的縫隙裡,聊勝於無地阻礙著門被撞開。
緊接著,他蹲下身,從皮鞋鞋底的夾層中摳出一粒蠟丸,正是出門前白桃交給他的“逆名香”。
他將蠟丸在手心碾碎,對著頭頂的中央空調出風口猛地一吹。
無色無味的香氣瞬間被氣流卷走,擴散到整條走廊。
不到片刻,門外領頭的那名守衛腳步突然一頓,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等等……你們有沒有覺得……剛才廣播裡叫的那個‘張維清’……好像是我爸的名字?”他身旁的一人也停了下來,眼神變得迷茫,喃喃自語:“我娘臨終前,就是這麼叫我的……”這香氣不含任何毒素,卻能精準地勾起人內心深處與“名字”相關的最柔軟、最混亂的記憶。
就在守衛們心神動搖的刹那,陸九從袖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的易容皮,反手貼在自己臉上。
他的麵容在瞬間變得蒼白而僵硬,五官輪廓發生了細微的改變,竟與他不久前在冰棺中看到的那具“複製體”一模一樣。
他壓低嗓音,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說道:“我是第七承願體,已完成清除覆蓋。”
守衛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後退半步,麵麵相覷。
陸九趁機舉起右手,掌心中那枚刻著“兌”字的黃銅鑰匙在紅光下一閃而過。
“主控要我直接接入終端,你們的權限到此為止。”
那鑰匙上繁複的紋路與偽政府內部最高級彆的通行密鑰係統完全匹配,守衛們腦中的混亂記憶尚未平複,眼前又出現了符合邏輯的指令,警戒係統竟真的出現了短暫的遲滯。
陸今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身形一矮,如遊魚般滑入牆角的通風管道,隻留下一句冰冷的話音在空氣中飄散:“你們清除的,從來不是人,是名字。”
當白桃連夜趕到聖心教堂舊址時,那條廢棄的排水隧道入口已經被掘開。
她沒有急於進入,而是從隨身的藥箱裡取出一隻形製古樸的銅管,一頭大一頭小,正是她祖父——前代“承願人”留下的“聽脈筒”。
她將細的那頭貼在冰冷的鐵管上,閉目凝神。
管道內部的氣流帶著一絲極其輕微的藥味,她鼻翼微動,立刻分辨出來——是“忘憂散”與樟腦混合的氣息。
這是軍統高級檔案室裡才會使用的特製防潮熏香,可以百年不散。
她立刻斷定,這條隧道絕非廢渠,而是直通某個地下核心控製中樞。
強攻,必死無疑。
她站起身,她命人即刻抬來三口早已備好的薄皮棺材,用朱砂在棺蓋上分彆寫上“白桃”、“陸九”、“周沉舟”三個大字。
子時一到,三口棺材在教堂門前燃起熊熊烈火,白桃站在火光前,一改白日裡的悲切或和善,高聲唱起了早已失傳的招魂曲,曲調淒厲,直衝雲霄。
偽政府的情報官在監控畫麵中看到這一幕,氣得暴跳如雷:“瘋子!這是赤裸裸的心理挑釁!”他立即下令,調集周邊所有機動部隊,務必將這群在教堂門口裝神弄鬼的匪徒一網打儘。
他卻不知,這驚天動地的喧囂,正是白桃想要的。
就在大批兵力被吸引到教堂正門的瞬間,她朝暗處的小梅打了個手勢。
小梅立刻率領一隊精乾人手,如鬼魅般潛入隧道,沿著管道壁,將一瓶瓶混有銀粉的“醒神露”細細撒下,銀粉在黑暗中無聲飄落,瞬間乾擾了管道內所有紅外監測設備。
陸九在狹窄的通風管道裡爬行了不知多久,終於從一個格柵出口翻身躍下,來到一間密閉的艙室。
這裡空無一人,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巨大的青銅卦圖,八卦方位井然有序,唯有正中央的離位,被鮮紅的朱漆標注著四個字——承願中樞。
而在卦圖旁側,用小篆刻著一行冰冷的小字:“唯‘寅三’可啟。”
他正想上前細看,隔壁房間忽然傳來壓抑的低語聲:“明日午時,準時送‘寅三’入爐,完成最終獻祭。”
另一個聲音沉穩地回應:“一切按計劃行事。隻是藥廬那邊今晚燈火未滅,儀式不可再有任何延誤。”
陸九背心瞬間被冷汗浸透,渾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這兩句看似尋常的對話,對他而言卻如驚雷貫耳——這不隻是暗語,更是當年他們兄弟幾人結義之時,刺破指尖,以血為盟,親手立下的誓詞!
“藥廬燈火未滅,承願儀式不歇”,而“寅三”,正是他們結義兄弟中,排行第三的那個人!
他悄無聲息地退回黑暗的角落,心臟狂跳。
他從臼齒的牙槽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比米粒還小的微型火折,輕輕一按,一簇微弱的火苗亮起。
他點燃一小段事先浸透了油脂的棉繩,借著那微弱的光,將一直緊握在手中的“兌”字鑰匙邊緣的細微刻痕,小心翼翼地拓印在了一張炭紙上。
他死死盯著炭紙上那模糊卻致命的刻痕,心中湧起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在敵人為“寅三”準備好熔爐之前,他們必須先為某些名字,備好一座真正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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