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驚悸將白桃從深淵中拽回現實,她猛地坐起,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指尖還殘留著雨水的冰冷錯覺。
又是那個夢。
連續三夜,同一個雨夜,同一個黑暗巷口,同一個穿著灰布舊衫、麵目模糊的男人。
他手中那個沉甸甸的布包,以及那句如魔咒般縈繞耳畔的話:“替我交給西北井裡的孩子。”
每一次,當她的手即將觸碰到那個布包時,一股無形的力量便會將她推開,讓她在心跳如鼓的恐慌中驚醒。
她不是沒想過這隻是尋常夢魘,但那份浸入骨髓的真實感,以及夢中男人語氣裡不容置喙的托付,都讓她無法等閒視之。
白桃深吸一口氣,赤足下床,從書架最隱秘的隔層裡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線裝古籍,封皮上是三個古樸的篆字——《靈樞》。
這是祖父白景明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也是藥王宗代代相傳的醫道秘典。
她沒有點燈,僅憑著窗外滲入的月光,熟練地翻到“夢擾神門”一篇。
古籍記載,夢為心神所役,若反複夢見同一場景而心生大怖,非鬼神作祟,乃神魂自警。
她取來針盒,抽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按照書中所述,左手平攤,右手持針,準備點按十宣穴以測心包經的反應。
銀針如蜻蜓點水,輕點指尖。
然而,就在針尖即將刺入皮膚的刹那,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纖細的針尖竟微微一顫,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氣場牽引,自動向旁偏移了分毫,精準地避開了心包經的通路。
白桃臉色一白,再次嘗試,結果依舊。
這是……“心拒知”。
藥王宗的典籍中有載,此乃最高級彆的神魂自護之兆。
意味著在她的大腦深處,被強行封存了一段她自己絕對不能、也不願觸碰的關鍵記憶。
那個夢,不是虛構的臆想,而是被鎖住的記憶碎片,正在用這種方式,拚命地想要衝破牢籠。
與此同時,陸九也察覺到了白桃的異常。
她夜半的驚坐,白天不經意的失神,以及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凝重,都逃不過他敏銳的觀察。
他沒有直接詢問,因為他知道,有些秘密,問是問不出來的。
趁著白桃在藥房整理藥材,陸九悄悄潛入了軍統的舊檔庫。
空氣中彌漫著黴變紙張與塵埃混合的獨特氣味。
他需要白桃童年時的檔案,哪怕隻言片語也好。
在堆積如山的卷宗裡,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標記著“白景明”的牛皮紙袋,但裡麵幾乎是空的。
陸九沒有放棄,他用指尖仔細地摩挲著紙袋的每一個角落,終於在夾層中摸到了一片薄薄的硬物。
他小心翼翼地將其抽出,那是一份被焚燒過、僅剩殘片的轉移令。
上麵的字跡大多已模糊不清,但借著昏暗的燈光,陸九還是辨認出了幾個關鍵的詞組:“……白景明攜孫女……撤離計劃乙,目標——乾位井下避難所,時限:1943年霜降前……”
乾位井!
陸九的心臟猛地一縮。
然而,命令之後關於是否執行、結果如何的記錄,卻被燒得一乾二淨,隻留下一片焦黑。
他正要將殘片放回,目光卻被右下角一個幾乎無法辨認的簽發代號攫住。
那是一個用特殊藥水寫就的隱形字,在特定角度下才會顯現出淡淡的輪廓——“影橋”。
轟然一聲,陸九的腦中仿佛有驚雷炸開。
影橋……那是他自己當年的代號!
負責接應白景明祖孫的,竟然是他!
可他的記憶裡,對此事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就像這段過去被人憑空抹去了一樣。
他和白桃,都被同一片迷霧籠罩著。
白桃決定不再被動等待。
她要用藥王宗最凶險的法門——“五音喚神法”,強行叩開記憶的封印。
是夜,她獨自來到後山的無名亭,在亭子中央設下簡單的陣法,隻擺放了一隻古樸的銅磬。
她盤膝而坐,點燃安神香,將數根銀針精準地刺入頭頂的百會、神庭、四神聰等穴位,引氣歸元。
隨後,她拿起木槌,開始按照肝角、心徵、脾宮、肺商、腎羽的五行順序,輪流敲擊銅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