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手中反複摩挲著一枚冰涼的銅紐,上麵刻著“壬午訓丙三·貳”。
這是當年丙三組二號隊員的識彆紐扣,而那個人,正是林昭。
他再次取出那本“影橋”密碼本,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那一頁上沒有密碼,隻有一行用血寫就的批注,字跡剛勁有力:“代號可複製,血脈不可欺。”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劃破他混亂的思緒。
他豁然起身,從腰間拔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在指尖劃開一道口子。
鮮血湧出,他迅速在一張桑皮紙上寫下自己的乳名——“阿九”,然後將這張染血的紙投入深不見底的井中。
井水幽深,吞沒了那點微弱的紅色。
十三丈之下,陶甕靜默著,仿佛什麼也未發生。
陸九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一個蒼老、虛弱卻無比熟悉的女聲,帶著一絲關切與責備,從井底悠悠傳來:“阿九……鞋濕了,娘給你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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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母親臨終前,在彌留之際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陸九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倒在井邊的青石板上,淚水決堤。
他終於明白,代碼、標記、檔案,一切都可以被偽造,唯獨這源自血脈深處的親情與記憶,無可替代。
真偽之辨,終究在情,不在符。
受到陸九啟發的白桃,立刻設計了一套更為嚴謹的“雙驗法”。
她宣布,今後所有新錄入褪色榜的名字,都必須經過“血引法”的基礎驗證和“親緣共鳴”的最終確認。
為了驗證這套方法,她讓周硯將“陳大根”唯一在世的親侄兒——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帶到了井邊。
少年按照白桃的囑咐,對著井口,一遍遍地低聲呼喚著叔叔的名字。
起初,井底毫無反應。
就在少年快要放棄時,一個沙啞乾澀的男人聲音突兀地響起,語氣中充滿了不耐與暴躁:“我早降了!彆找我!我不是英雄!”
這聲音毫無親人相認的溫情,反而像是一頭被驚擾的困獸在咆哮。
周硯大驚失色,以為是邪祟作怪。
白桃卻異常冷靜,她立刻取出一盞特製的藥熏紫燈,湊近井口。
紫色的燈焰平穩燃燒,沒有絲毫變色。
“不是邪氣,”白桃放下燈,眼神變得無比複雜,“這是真實的情感波動。有人……借著陳大根的名字,在吐露他自己內心的愧悔與掙紮。”
第二天清晨,天還蒙蒙亮,周硯照例在褪色榜前更新記錄。
當他走到“陸懷安”的條目時,腳步猛地頓住。
在那個熟悉的名字旁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行娟秀卻冰冷的小字,墨跡甚至還未完全乾透:“他在井底,但不是你要的那個。”
周硯心頭一凜,正要伸手去擦,白桃卻疾步而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筆錄本。
她翻開昨夜的巡更日誌,目光精準地落在一條記錄上:負責後半夜巡邏的趙師傅,昨夜因“腹痛”,提前半個時辰離崗。
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院牆,望向東南方的某個方向,那裡是城中敵特最活躍的區域。
她輕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寒意與前所未有的凝重:“有人知道我們怎麼養魂,現在,輪到他們學著造假了。”
風波詭譎,敵我雙方的較量已經從物理層麵,深入到了魂靈與記憶的戰場。
白桃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心音房。
那個俘虜經過一夜的救治,已經從昏迷中蘇醒,但無論衛兵如何審問,他都像個木頭人一樣,不發一語。
語言的拷問對他已然無用,他的神誌是座被鎖死的孤城。
白桃靜立片刻,轉身對守衛吩咐道:“去取安神熏香來,最好的那種。要撬開這座城,得先安撫城裡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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