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的指尖在《千金方·耳證篇》的古舊紙頁上輕輕劃過,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劈開迷霧。
艮為山,為止,對應人體卻是“腎開竅於耳”。
能真正隔絕聲音蠱惑的,從來不是封住嘴巴的啞者,而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聾者。
她立刻翻檢起沈家的舊檔,那些積滿灰塵的故紙堆裡,或許藏著被遺忘的線索。
果然,在民國十九年東北一家育孤院的登記冊中,她找到了一個關鍵的名字。
那一年,一場劇烈的戰地爆炸震聾了一批孩童,他們被統一送往這裡,其中一個男孩的登記名赫然是“沈艮”,與沈既濟的族譜恰是同輩。
檔案的最後一頁記錄著,此子不久後被一個未留名的神秘機構接走,從此去向不明。
幾乎在同一時間,陸九已經化作一名不起眼的清潔工,推著吱嘎作響的垃圾車,潛入了城東那座廢棄多年的氣象台。
這裡地勢偏高,孤零零地立在山丘上,地下更建有日占時期用於秘密觀測的隔音艙,其封閉隔絕之意,正與“艮”卦的意象不謀而合。
他避開巡邏的守衛,熟練地滑入通風井的夾層。
一股混合著黴味與金屬鏽蝕的氣息撲麵而來,夾層內竟藏著一組老舊的盤式錄音設備。
牆壁上,貼滿了巨幅的耳朵解剖圖,上麵用紅筆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各種神經節點,旁邊還有一行觸目驚心的標題——“聽感移植節點”。
他心頭一沉,繼續向地底最深處摸去。
一間被厚重鉛門封死的密室擋住了去路,門上沒有鎖,隻是虛掩著。
推開門的刹那,刺骨的寒氣裹挾著濃鬱的藥水味湧出。
密室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口巨大的鉛棺,棺身上刻著八個篆字:“艮脈待啟,八音歸統”。
棺蓋的邊緣,留著一圈新鮮的手印,指縫裡還帶著濕潤的泥土,仿佛不久前才有人匆忙開啟,又倉促地將其關閉。
白桃拿到了陸九從氣象台帶回的證物——一枚遺落在錄音設備旁的醫用耳道棉塞。
她沒有使用常規的檢驗方法,而是將其投入一尊古樸的藥鼎,以“犀角地黃湯”的方子細細煎煮。
隨著湯藥沸騰,水汽蒸騰間,一根根比發絲還細的赤色銅絲竟從棉塞中緩緩浮出,在藥湯中微微顫動。
這銅絲的材質與形態,與之前在“聽蠱人”腦中發現的植入物彆無二致。
一個駭人的猜想瞬間貫穿了所有線索,白桃的臉色變得煞白:“他們不需要這個人聽見,他們隻需要他的耳朵活著——用活體器官作為聲波接收器,再將聲音直接轉化為電信號傳遞出去!”這個“沈艮”根本不是聽眾,而是天線!
她猛地站起身,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這種活體裝置必然需要持續的液體循環來降溫和供給養分!周硯,立刻帶人封鎖氣象台周邊的所有水源和管線!”
周硯的行動力向來驚人。
在對周邊設施進行排查時,他很快發現附近一處老舊的變電所近日用電量出現了詭異的峰值。
值班的老電工向他抱怨,說每到子時,地下室總會傳來一陣“嗡鳴如蟬”的怪響,可每次壯著膽子下去查看,卻又什麼都發現不了,隻有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味。
周硯心下了然,他佯裝線路故障檢修,獲準進入了變電所的地下電纜溝。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沿著錯綜複雜的線索一寸寸摸索,終於在一捆主電纜的絕緣層縫隙中,摸到了一根不屬於電網係統的異樣導線。
它被巧妙地偽裝起來,如一條毒蛇,悄無聲息地順著地基延伸,方向直指山丘上的氣象台。
周硯沒有打草驚蛇,他從隨身工具包裡取出一個特製的油膏盒,小心翼翼地在導線與主電纜的連接處塗抹了一層。
這是白桃用多種藥材調製的“藥油雷”,平時狀如凝膠,可一旦有劇烈電流通過,瞬間產生的高溫便會將其引燃,足以在頃刻間燒毀精密的冷卻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