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既然能改書,就能改人。”她緩緩說道,“我需要知道,現在堂裡還有多少人是‘乾淨’的。”
一個大膽而決絕的計劃在她心中成形。她要設一場“真言祭”。
當晚,藥王堂燈火通明。
所有核心弟子,無論長幼,都被召集到後院的無名壇前。
這座祭壇自祖師立宗以來便存在,不祭鬼神,隻問本心。
弟子們人手一冊未經任何修訂的《藥王遺訓》原本,圍著祭壇盤膝而坐。
白桃親手調製了一大鍋“守真湯”。
湯色赤紅,散發著奇異的藥香。
她當眾宣布,湯中用了朱砂、遠誌、茯神三味主藥,皆是安神定誌、守護心神之物。
她讓每位弟子都飲下一碗,而後閉目,隨她一同默誦藥王宗最核心的戒律。
“……懸壺濟世,不問貧富貴賤……見彼苦惱,若己有之……”
誦經聲在庭院中回蕩,莊嚴肅穆。
弟子們的神情大多寧靜而虔誠。
然而,當白桃誦至那句至關重要的戒律時——“承願者,當守本心,不可受外名所縛”——異變陡生!
人群中,三名平日裡表現勤勉的弟子,竟在同一時刻突兀地睜開了雙眼。
他們的眼神空洞而狂熱,嘴巴一張,發出的卻不是自己的聲音,而是一種混合了多人音色的、蒼老而渾厚的齊聲高喝:
“縛即是通!名即是門!”
那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時空傳來,帶著一股宗師般的威嚴與不容置疑的口吻,在寂靜的庭院中炸響。
周圍的弟子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
白桃卻仿佛早有預料。
在那三人開口的瞬間,她動了。
身形如一道白色的閃電,手中不知何時已拈著九枚閃爍著寒光的銀針。
電光石火之間,她已欺近三人身前,手腕疾抖,九還針精準無誤地刺入了他們頸後的“啞門”與頭頂的“天鼎”二穴。
三人的吼聲戛然而止,仿佛被瞬間掐斷了脖子的公雞,身體一軟,癱倒在地,雙目緊閉,人事不省。
白桃麵沉如水,蹲下身,用藥簽從三人的口中分彆刮取了些許唾液,放入三個不同的玉碟中。
她滴入幾滴特製的藥劑,其中兩份唾液樣本立刻起了反應,浮現出微量的、閃著金屬光澤的銅粉,而另一份則散發出一種極淡的杏仁味——是某種記憶誘導劑的殘留物。
她站起身,舉起玉碟,聲音冰冷地對所有驚魂未定的弟子說:“他們不但篡改了祖師爺的文字,連祖師爺的聲音都偽造了。”
周硯奉命立刻帶人清理市麵上所有可能流通的偽劣醫書。
他在城南一個不起眼的舊書攤上,有了驚人的發現。
幾本封皮破舊的《藥王心法》盜印本,被隨意地堆在角落。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那封麵上的題簽筆跡,竟與白桃祖父的字跡有七八分相似。
他不動聲色地將書全部買下,帶回細查。
翻開書頁,一股淡淡的金屬氣味傳來。
在書頁的夾層中,他發現了一張薄如蟬翼的銀箔。
箔上用某種技術蝕刻著密密麻麻的微型電路紋路,乍看之下,仿佛是一幅精巧的八卦圖。
但周硯在軍中的經驗告訴他,這根本不是什麼八卦圖,而是一種極其精密的聲波共振結構。
他嘗試著將書本靠近耳邊,輕輕搖晃。
一陣幾乎無法察覺的、極低頻率的呢喃聲,直接鑽入了他的腦海。
那聲音仿佛來自靈魂深處,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聽……聽……你是我的。”
周硯如遭電擊,猛地將書扔在桌上。
他立即向白桃上報了這一發現,並提出了一個計劃——“百謬重錄”。
由白桃親自主持,召集最信得過的核心弟子,將藥王宗全部的核心典籍,一字一句地重新謄抄,然後用特製的封印材料徹底封存,加蓋那枚代表著宗主身份的“無名印”。
七日後,藥王宗祠前廣場,一場盛大的“焚偽儀”正在舉行。
過去幾天查獲的所有偽書、偽稿、以及那張詭異的銀箔,堆積如山。
白桃手持火把,在數百名弟子的注視下,將火焰投入了那堆散發著邪異氣息的紙張之中。
熊熊烈火衝天而起,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
就在火焰燃到最旺的時刻,白桃從懷中取出了那枚傳承了數百年的、代表著藥王宗最高權力的祖父遺留的玉印。
所有人都以為她要在這場儀式後,為新謄抄的典籍蓋上正統之印。
然而,白桃卻高高舉起了玉印,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用儘全力,猛地將其摔在腳下的青石板上!
“啪!”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玉印四分五裂。
“從今日起,”白桃的聲音響徹全場,清晰而決絕,“藥王宗行事,不再靠一本書、一枚印來證明自己!道在人心,不在外物!”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呼應。
陸九默默地從人群中走出,來到祭壇前。
他將那枚一直帶在身邊的、由巡更鈴熔鑄而成的沉重藥杵,輕輕地放在了祭壇中央。
它樸實無華,卻代表著警醒與創造,成為了藥王宗新訓的信物。
而在城西,一所普通小學的課堂裡,放學的鐘聲即將敲響。
一位麵容和藹的女教師,正帶著孩子們唱著新學的安神童謠,歌詞簡單,旋律寧靜。
“月兒高,睡得好。眠安寧,夢不驚,影橋照我回家門……”
孩子們天真爛漫的歌聲在暮色沉沉的教室裡回蕩。
窗外,夕陽正緩緩沉入地平線。
沒有人注意到,教室後方的黑板角落裡,一行用白色粉筆寫下的“今日值日生”名單,正有幾不可見的血絲,從筆畫中緩緩滲出。
喜歡桃花雪:1937卦變金陵請大家收藏:()桃花雪:1937卦變金陵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