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的冷氣像蛇信子一樣舔過我的後頸。
我盯著推車上覆著白布的輪廓,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父親帶我去實驗室看蛇類標本。他當時用鑷子撥開一條眼鏡蛇的嘴,對我說:“毒牙隻是表象,真正的致命傷在你看不見的神經毒素。”
現在他的屍體躺在那裡,白布下隆起一個過於平整的弧度——不像成年人,倒像一具被掏空的皮囊。
“林小姐,請簽收。”法醫遞來平板電腦,指甲縫裡沾著暗紅。我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名字:鄭臨,和父親1998年實驗日誌裡提到的助手同名。
“死亡時間?”我劃著屏幕上的屍檢報告,在“體表異常”一欄停住。
“今早7點15分確認死亡。”鄭法醫的鏡片反著冷光,“但有趣的是,他的肝臟溫度顯示——”
“顯示他在車禍前兩小時就已經死了。”
我打斷他,指尖戳向屏幕上那個刺眼的紅圈。放大後的照片裡,父親鎖骨位置嵌著幾片銀藍色的鱗狀物,和昨晚我在洗手池發現的如出一轍。
鄭法醫突然笑了。他摘掉手套,露出手腕內側的蛇形刺青——和母親戒指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你父親說過,你從小就愛多管閒事。”
母親的哭聲從殯儀館休息室傳來時,我正在翻父親的遺物。他的手機屏幕碎成蛛網,但還能開機——鎖屏照片居然是周雯那枚蛇戒的特寫。
“密碼是你生日。”鄭法醫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手裡端著兩杯咖啡,“他所有設備都用這個密碼。”e鍵,相冊裡最新的一張照片攝於昨天淩晨:母親熟睡的側臉,她後頸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拍攝時間顯示0327,正是我破解“蛻皮計劃”檔案的時刻。
“你父親這些年每周三都會來停屍房。”鄭法醫遞來的咖啡杯底粘著便簽條,上麵寫著一串坐標,“他說如果哪天自己‘死’了,就把這個給你。”
坐標定位到城郊一座廢棄氣象站。我盯著地圖上那個閃爍的紅點,突然聽見休息室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母親站在滿地的陶瓷碎片中,左手鮮血淋漓。她腳邊攤開著父親的公文包,裡麵滾出幾個標著“s7”的冷凍管,其中一支已經破裂,透明的黏液正腐蝕著地毯。
“你碰了?”我抓起她的手。
“他說是胰島素......”母親眼神渙散,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鄭法醫的解剖刀劃開冷凍管殘骸時,我正用皮帶捆住母親的手腕。她的靜脈變成了詭異的青黑色,像皮下埋著無數細小的蛇。
“這是第二階段代謝物。”他鑷子尖挑出一粒發光鱗片,“你父親用自己當培養基,把s因子改良成了可傳染形態。”
母親突然抽搐起來,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我掰開她的嘴,看見舌根處立著兩片半透明的倒刺——和視頻裡周雯死前的症狀完全相同。
“氣象站地下有抑製劑。”鄭法醫扔給我車鑰匙,“但你必須現在就去,等到月相——”
母親的手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她的指甲暴長成爪狀,瞳孔縮成兩道細縫。我摸到茶幾下的水果刀,刀尖抵住她鎖骨——父親日誌裡記載過,這裡是s因子的神經簇集點。
“媽,”我喘著氣把刀往下壓,“你還記得我高一那年,你說要離婚那天嗎?”
她的動作頓住了。那天父親摔碎了所有實驗器材,而母親抱著我說:“我們宴宴值得更好的榜樣。”
刀尖刺破皮膚的瞬間,母親眼裡的黑霧褪去少許。我趁機抽走她無名指的蛇戒,戒圈內側刻著一行小字:Ω。
越野車衝進暴雨時,儀表盤顯示室外溫度隻有3c。
後座上的母親被束帶固定著,皮膚下蠕動的凸起越來越明顯。gps顯示距離氣象站還有17公裡,但山路中央橫著一棵被雷劈斷的槐樹。
“抄近路。”我猛打方向盤衝進林間小道,車輪碾過什麼柔軟的東西。後視鏡裡,幾條被壓扁的蛇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母親突然直挺挺坐起來:“停車。”
她的聲帶像被改造過,吐出帶著金屬顫音的字句。我假裝沒聽見,油門踩到底衝向不遠處的鐵絲網——父親年輕時工作的氣象站近在咫尺,但圍欄上密密麻麻纏滿了活蛇。
“我說,停車。”母親的手貫穿駕駛座頭枕,離我太陽穴隻有兩厘米。她的指尖滴落腐蝕性黏液,在真皮座椅上燒出焦黑的洞。
我急刹的同時按下車窗,把蛇戒扔進遠處的草叢。母親發出非人的尖嘯,撞開車門追了出去。這招聲東擊西是跟《生化危機》學的——遊戲裡所有boss戰都有道具誘餌機製。
鐵絲網上的蛇群突然集體轉向,朝母親離開的方向遊去。我踹開氣象站生鏽的鐵門,地下室的梯子延伸進一片黑暗,儘頭傳來液體滴落的回聲。
地下室的景象讓我胃部痙攣。
父親站在培養艙矩陣中央,赤裸的後背連接著幾十條導管。那些透明管道裡流動著銀藍色物質,另一端連接著艙內的人形生物——全部長著和母親相似的臉。
“宴宴。”他轉過身,胸口嵌著的心臟監測儀顯示直線,“你來得比我預計的早。”
最近的培養艙突然爆裂,黏液裡浮起一具女屍。她戴著周雯的蛇戒,鎖骨處有個新鮮的切口——正是父親今早“車禍身亡”時缺失肝臟的部位。
“你媽撐不過今晚了。”父親從工作台拿起一支注射器,裡麵翻滾著虹色液體,“但你可以選——”
槍聲打斷了他。
鄭法醫站在樓梯口,手裡冒煙的配槍對準父親眉心。但子彈隻是穿過了一道虛影,打碎了他身後的培養艙。
“晚了。”父親的身影開始扭曲,“月相已經——”
整座地下室突然震動起來。我抬頭看向漏雨的頂棚,暴雨中的月亮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而母親正從樓梯爬下來,她的身體已經有一半覆蓋著鱗片,嘴裡叼著那枚蛇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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