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讓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我看到了一張臉，一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
這不是夢境，而是真實地發生在一個充滿科技感的培養艙中。我的身體蒼白無力，布滿了藍色的血管，後頸處插著三根導管，胸口貼著電極片。而此刻，這個“我”正透過玻璃，與站在艙外的我對視。一種詭異的親切感和疏離感交織在我的心頭。
“歡迎回家，宴宴。”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望去，隻見鄭臨站在監控屏前，穿著一襲白大褂，手裡拿著我熟悉的可樂罐，那罐可樂上還沾著我的指紋。“這是第37號培養艙，你的意識剛剛完成第236次傳輸。”他的聲音平靜而冷漠，仿佛在敘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它們半透明，泛著珍珠母的光澤，與氣象站廢墟裡的人麵蛇如出一轍。記憶如洪水般湧來：針管刺入脖頸的冰涼，蛇戒上【密鑰237】的刻痕，母親臨終時那句“他不是你父親”。這些記憶如同碎片，在我的腦海中拚湊出一個模糊的真相。
“放屁！”憤怒讓我一拳砸向培養艙，手臂卻直接穿透了玻璃。這具意識體不受物理法則約束，但也碰不到任何東西。我感到一種無力和絕望，仿佛被困在一個無法逃脫的牢籠。
鄭臨的笑聲通過揚聲器傳來：“你父親——我是說林振海——當年也這麼暴躁。”他調出一段監控，顯示真正的父親被困在1號培養艙裡，全身覆蓋著鱗片。“直到他的意識被s因子完全同化。”
走廊的應急燈把影子拉得很長，我飄在鄭臨身後，看他刷卡進入標著【蛇蛻計劃】的實驗室。這裡排列著上百個培養艙，每個都浸泡著與我一模一樣的克隆體。我感到一陣惡心，這些克隆體就像是我的影子，被囚禁在這個冰冷的實驗室裡。
“你母親是完美的Ω載體。”他撫摸著37號艙的玻璃，語氣中帶著一絲懷念。“可惜她總想反抗。”屏幕亮起母親被綁在手術台上的畫麵，她後頸的鱗片被激光逐一剝離。“所以我們創造了你——用她的基因和你父親的s因子。”
我突然撞向操作台，意識體穿過儀表盤時觸發了警報。紅光中，我看見自己前36次實驗的記錄：有的在得知真相後精神崩潰，有的試圖掐死鄭臨卻穿透了他的身體，第24號甚至成功逃到了氣象站——
正是觸發血月事件的那個“我”。
“時間閉環？”我盯著監控裡24號的車禍畫麵，正是第一章的開場。
鄭臨露出讚賞的表情：“聰明。不過這次，你會乖乖配合。”他按下按鈕，所有培養艙的導管突然開始抽取藍色液體，“畢竟你母親還剩最後一點意識碎片……”
疼痛。
這是我成為意識體後第一次感受到疼痛。那些導管像活蛇般鑽進我的虛影，抽取的能量在空氣中凝結成母親模糊的臉。她嘴唇蠕動著，重複著那句“他不是你父親”。
“住手！”我掙紮著撲向主控台，這次居然碰到了實體——手背上新生的鱗片在燈光下閃著金屬光澤。
鄭臨震驚的表情讓我意識到：吞噬過蛇群能量的意識體可以短暫實體化。我趁機扯斷兩根導管，濺出的液體在地麵腐蝕出焦黑的洞。
“你以為這就夠了嗎？”他冷笑著按下紅色按鈕。整個實驗室突然翻轉，我和所有培養艙一起墜向下方新展開的空間——
一個巨大的環形蛇巢。中央盤踞著由無數蛇蛻組成的生物，它的頭部是半融化的父親的臉。
“這才是你父親現在的樣子。”鄭臨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他自願成為s因子的集體意識載體……為了複活周雯。”
蛇巢內壁上掛滿黏液構成的屏幕，播放著不同時間線上的“我”：5號在停屍房發現父親的秘密，18號與母親一起被吞噬，32號在車禍前就變異成了蛇人……
而所有畫麵裡都有鄭臨。
“你才是周雯的共生體。”我突然明白過來，“當年死的確實是鄭臨，你披著他的皮活到現在。”
“答對了。”他的臉開始融化，露出下麵周雯姣好的五官，“林振海以為實驗事故是意外？不，是我故意讓s因子泄漏的。”她——現在該用這個代詞了——撫摸著蛇巢中央的父親，“我要他永遠困在悔恨裡。”
母親的意識碎片突然發出刺目的光。那些光點組成一行懸浮的文字：【237是逆轉代碼】。我猛然想起密鑰237輸入後，部門主機曾顯示“量子意識重置協議”。
“媽……”我伸手觸碰光點，它們立刻融入我的意識體。鱗片開始向全身蔓延，但這次我能控製它們。
我撲向蛇巢中央時，父親——或者說那個由蛇蛻組成的怪物——睜開了眼睛。它的瞳孔裡倒映著無數個“我”，每個都在重複同樣的動作。
“宴宴……”它發出父親的聲音，“幫我……”
周雯的尖叫在身後炸響。我置之不理，將覆蓋鱗片的手插入怪物胸口。觸到的不是血肉，而是無數糾纏的數據流——這正是影隼研發的意識監獄，父親被困在自己的記憶迷宮裡。
237號協議在我腦中自動執行。所有培養艙突然開啟，前36個“我”的意識體如流星般湧入蛇巢。我們同時伸手抓住那些數據流，像解開死結般將它們逐一分離。
“不！”周雯撲來時，母親最後的意識碎片化作光刃刺入她的胸口。
天旋地轉中，我聽見父親真實的聲音：“宴宴，時間到了。”
睜開眼，我正坐在辦公室裡，電腦屏幕顯示著父親的檔案。工牌掉在鍵盤上，虹膜掃描的光束刺得眼睛發痛——
回到了第一章的開頭。
但這次，我無名指上戴著那枚蛇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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