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帶著腐爛甜味的黑暗,像被塞進一個巨大的、正在發酵的果實裡。我的意識在缺氧中掙紮,四肢被某種濕滑的東西纏繞,越掙紮,纏得越緊。
——然後,墜落。
沒有風,沒有聲音,隻有失重感拉扯著內臟,仿佛被丟進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仰麵躺在潮濕的紅色土壤上,嘴裡全是鐵鏽味。
“不是我的血。”我舔了舔嘴唇,冷靜地判斷。
天空是鉛灰色的,像一塊發黴的金屬板,兩顆暗紫色的“太陽”懸掛在穹頂,光線渾濁,像是隔著一層發黴的濾紙。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腐爛味,混雜著某種發酵植物的酸氣,每一次呼吸都像吸進潮濕的棉絮。
我撐起身體,手掌陷進鬆軟的泥土裡,指尖觸到某種蠕動的細絲,像被電擊般縮了回來。土壤表麵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的粘液,像某種生物的唾液,在紫色陽光下泛著詭異的虹彩。
“不是地球。”我喃喃自語,聲音乾澀得不像自己的。
沒有驚慌,沒有尖叫。我的大腦自動開始分析:
重力:相近,但肌肉反饋略遲緩,可能略低於地球。
氣壓:稍高,耳膜有輕微壓迫感。
氧氣含量:不確定,但呼吸暫時無礙。
威脅等級:未知,但土壤中的生物活性極高。
我低頭檢查身體——牛仔褲、黑色t恤、運動鞋,口袋裡還裝著那把電磁脈衝發生器,但手機不見了。
“至少沒裸穿。”我冷笑一聲,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遠處傳來沉悶的腳步聲,像某種沉重的根莖在泥地裡拖行。我迅速躲到一株巨型蘑菇狀的植物後麵,菌蓋邊緣垂下熒光綠的菌絲,輕輕搖曳,像在呼吸。
腳步聲近了。
我屏住呼吸,從菌絲縫隙間窺視——
三個“人”走了過來。
如果它們能被稱為“人”的話。
它們有四肢,直立行走,但皮膚是粗糙的橙紅色,表麵布滿細密的根須紋路。頭部沒有頭發,取而代之的是幾片蜷曲的綠葉,五官像是被粗糙地刻在蘿卜表麵——深陷的眼窩,裂開的嘴,沒有鼻子,隻有兩個細小的孔洞。
“胡蘿卜士兵。”我在心裡給它們分類。
它們穿著簡陋的藤甲,腰間掛著某種骨質匕首,拖著一個金屬籠子,裡麵蜷縮著兩個人類。一男一女,渾身是傷,眼神渙散,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這批能量太低了。”走在最前麵的胡蘿卜士兵抱怨,聲音沙啞,像是樹皮摩擦發出的噪音,“女王會不滿意的。”
“至少比上次那批好。”另一個回答,“至少沒瘋。”
它們從我藏身的蘑菇旁經過,我甚至能聞到它們身上那股泥土和腐爛植物混合的氣味。籠子裡的女人突然抬頭,空洞的眼神掃過我的方向,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跑。”
我沒動。
胡蘿卜士兵突然停下,頭頂的葉子警覺地豎起。
“有陌生的氣味。”它低吼,轉向我的方向。
我緩緩摸向口袋裡的脈衝發生器,心跳依舊平穩。如果它們靠過來,我就試試這東西對蘿卜有沒有用。
但下一秒,遠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哨聲,像是某種金屬笛子吹出的音調。胡蘿卜士兵立刻繃直身體,顧不上搜查,拖著籠子快步離開。
我等了幾秒,確認它們走遠後,才從蘑菇後走出來。
“能量……女王……瘋掉的人類……”我默念著聽到的關鍵詞,蹲下來檢查它們留下的腳印——不是鞋印,而是根須狀的壓痕,像是植物的根係短暫接觸地麵後留下的痕跡。
我沿著它們來的方向走去,地麵逐漸變得堅硬,紅色土壤被某種半透明的晶體碎屑覆蓋,踩上去會發出細微的脆響。遠處,一座怪異的建築群隱約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