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安靜了片刻。接著,腳步聲靠近。
陳嶼的身影出現在臥室門口。他手裡端著一個玻璃水杯,目光掃過我慘白的臉和抵在牆上的狼狽姿態,眉頭微蹙。
“臉色這麼差?”他走進來,把水杯遞給我,“喝點水。水龍頭怎麼了?”他語氣溫和,帶著解決問題的可靠感。
我接過水杯,冰涼的觸感讓我稍微回神。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含糊地說:“沒…沒什麼,可能是我沒關緊。”
我小口啜飲著水,試圖壓下喉嚨裡的乾澀和恐懼。
陳嶼沒再追問,隻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內心翻騰的驚濤駭浪。“晚餐好了。吃點東西,暖暖身子。”他轉身離開,留給我一個沉穩的背影。
晚餐是精心熬製的奶油蘑菇湯和香煎鱈魚。
熱氣騰騰,香氣撲鼻。但我味同嚼蠟,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恐懼。那個鏡中的女人影子,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視網膜上,揮之不去。陳嶼坐在我對麵,姿態優雅地用餐,偶爾關切地看我一眼,詢問湯的味道如何。
窗外,風雪似乎又猛烈了一些,嗚咽聲變成了低沉的咆哮。
“你看起來心神不寧,宴宴。”陳嶼放下銀勺,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沉靜地落在我臉上,“是因為昨天沒睡好?還是…膝蓋還在疼?”
他的眼神溫和,帶著探究。我捏緊了手中的湯匙,指節泛白。告訴他?告訴他我在浴室鏡子裡看到了鬼?
“嶼…”我的聲音乾澀得厲害,帶著自己都陌生的恐懼,“我…我剛才在浴室…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
我艱難地說完,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著他的反應。
陳嶼臉上的溫和關切瞬間褪去了一點點,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了然?甚至是…一絲難以察覺的…興趣?快得如同錯覺。隨即,擔憂重新覆蓋上來。
“人影?”他微微傾身,聲音放得更柔和,帶著安撫,“在浴室?什麼樣的?”
“一個…女人…”我艱難地描述,“很模糊…穿著裙子…長發…就站在我身後…一回頭又不見了…”我的聲音越來越小,連自己都覺得這描述蒼白無力,像個精神失常的瘋子。
果然,陳嶼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裡充滿了理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宴宴,”他輕輕歎了口氣,伸出手,越過桌麵,握住了我冰冷僵硬的手。
他的掌心依舊溫暖乾燥,但此刻的觸碰卻讓我像被毒蛇纏上,幾乎要彈跳起來。“這房子年代不短了,加上這種極端天氣,氣壓變化、光線折射…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的。尤其是你現在,膝蓋受傷,精神又緊張,還休息不好。”
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輕輕摩挲著,帶著一種催眠般的安撫力量。
“而且,”他壓低了聲音,眼神變得凝重而神秘,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口吻,“這山莊…以前據說也發生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有些殘留的…氣息,可能會影響敏感的人。你看到的,可能隻是那些負麵能量在你精神疲憊時造成的投射。不是什麼實體,彆自己嚇自己。”
他的解釋無懈可擊。
科學道理光線折射、氣壓)、我的狀態受傷、緊張)、再加上一點山莊的“傳說”作為佐料。邏輯嚴密,語氣誠懇,充滿了對我的擔憂。
如果是昨天,我或許就信了。
但經曆了素描本的衝擊,經曆了膝蓋前那驚悚的眼神,此刻他這套說辭,配合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卻隻讓我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和更深的恐懼。
他在引導我。他在試圖控製我的認知。他在告訴我:我看到的不是真實,隻是我的“錯覺”和“精神投射”。
他在對我進行“煤氣燈效應”!
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心中最後的猶豫和幻想。
“可是…”我還想掙紮,想描述那股清晰的絕望感。
“好了,”陳嶼打斷我,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彆想了。都是些無謂的東西。”他鬆開我的手,站起身,走向料理台。“來,把這個喝了,安神。”
他背對著我,從櫥櫃裡拿出一個熟悉的白色小藥瓶,倒出一片小小的白色藥片。然後拿起一個乾淨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溫水,將藥片放在掌心,朝我走來。
那枚小小的白色藥片,在他掌心裡,像一粒裹著糖衣的毒藥,散發著冰冷的不祥氣息。
“不…”我下意識地抗拒,身體往後縮了縮,“我不想吃…”
陳嶼的腳步頓住了。他站在餐桌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暖黃的燈光從他頭頂灑下,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他的眼睛隱沒在暗處,看不清情緒。隻有嘴角,似乎還維持著一個僵硬的、溫和的弧度。
“聽話,宴宴。”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抗拒的磁性,“你需要休息。吃了它,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他將水杯放在我麵前,掌心攤開,那枚白色藥片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個無聲的命令,一個甜蜜的陷阱。
窗外,風雪咆哮著,像是被困巨獸的怒吼。
手腕上的黑曜石,冰冷刺骨。
鏡子裡的女人…是誰?
這枚藥片…到底是什麼?
陳嶼…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麼?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看著他攤開的掌心,看著那枚小小的白色藥片,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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