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坐標,如同毒蛇的齒印,深深刻在意識裡。廢棄工業區。小雅。種子。
陷阱。赤裸裸的、散發著死亡甜香的陷阱。
手臂深處,那因“母巢”毀滅而陷入虛弱混亂的寄生體,在接收到這來自“種子”的微弱呼喚後,極其詭異地悸動了一下。
像一顆瀕死的心臟被強行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一種冰冷而扭曲的渴望順著神經末梢蔓延開來,與我林宴)靈魂深處燃燒的、不顧一切的決絕猛烈碰撞!
結束它!必須結束它!在“種子”播撒之前!在更多人變成阿福、變成儲藏室裡那隻枯瘦的手、變成禁錮艙裡那雙絕望的眼睛之前!
方哲嘶啞的指揮聲、消防水龍的咆哮、發狂動物的嚎叫、燃燒建築的轟鳴……這片地獄般的聲音背景,此刻都成了模糊的噪音。我的世界,隻剩下那個坐標,和手臂下蘇醒的冰冷悸動。
藥效在消退。身體依舊虛弱,像灌滿了鉛。但一股源自絕望的、非人的力量支撐著我。我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從冰冷粗糙的柏油路麵上撐起身體。動作笨拙,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目光快速掃過混亂的現場。
沒人注意這個角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衝天烈焰、狂暴動物和那噴湧的幽藍毒液牢牢吸住。方哲背對著我,正對著對講機厲聲嘶吼,染血的紗布在火光照耀下刺目驚心。
機會!唯一的機會!
我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驅散眩暈。身體貼著燃燒建築投下的、劇烈晃動的陰影邊緣,像一截被狂風吹動的朽木,踉蹌著、無聲地,向著外圍混亂的警戒線挪去。
每一步都牽動著虛弱的肌肉和手臂深處那令人作嘔的冰冷悸動。濃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化學品惡臭瘋狂刺激著鼻腔,潔癖的本能尖叫著想要嘔吐,卻被更強大的意誌死死壓製。
繞過一輛被發狂動物撞歪的警車,避開一灘散發著幽藍熒光的、滋滋作響的腐蝕液體……終於,混亂的人牆和閃爍的警燈被甩在了身後。冰冷的夜風裹挾著遠方工業區特有的鐵鏽和塵埃氣息撲麵而來,竟帶來一絲扭曲的“清新”感。
沒有回頭。不敢回頭。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腳步虛浮,卻異常堅定地朝著坐標指示的方向——城市邊緣那片如同巨獸骸骨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廢棄工廠區——奔去。
距離在腳下艱難地延伸。城市的喧囂被拋遠,隻剩下自己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和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
廢棄工業區像一片被遺忘的墓地,巨大的、鏽跡斑斑的廠房輪廓在稀薄的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空氣裡彌漫著鐵鏽、陳年機油和潮濕黴菌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就是這裡。坐標指向一座半坍塌的、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巨大鑄造車間。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手臂深處的寄生體悸動得更加劇烈,冰冷感如同蘇醒的毒蛇,貪婪地向上攀爬,帶著一種歸巢般的急切和扭曲的興奮。它感應到了!“種子”就在這裡!
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鐵鏽和塵埃的空氣嗆得我一陣咳嗽,卻奇異地將靈魂深處翻騰的恐懼短暫壓了下去。隻剩下冰冷的決絕。我邁步,踏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
車間內部,空曠得令人心悸。頭頂是高聳的、布滿蛛網和破損天窗的穹頂,幾縷慘淡的月光從破洞中漏下,在地上投下斑駁扭曲的光斑。
巨大的、早已鏽死的機器如同史前巨獸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陰影裡。地麵覆蓋著厚厚的、滑膩的灰塵和不知名的油汙。空氣冰冷刺骨,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熟悉的甜腥鐵鏽氣——和萌寵之家儲藏室如出一轍!
“嗒…嗒…嗒…”
一個輕微、規律、如同鐘表走時的聲音,在死寂的車間深處響起。和禁錮艙裡液體滴落的聲音一模一樣!是“種子”的心跳?!
我循著聲音,踩著滑膩的汙垢,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黑暗最深處走去。潔癖的本能讓我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胃部劇烈翻攪,但身體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麻木地前進。
終於,在車間最深處,一座鏽跡斑斑、布滿管道的巨大熔爐殘骸旁,我看到了光源。
一盞功率極低的應急燈,散發著慘白、冰冷的光暈,勉強照亮了下方一小片區域。
光暈中心,是一台……難以形容的東西。
它像是由廢棄的實驗室設備、粗大的生物培養罐管道、以及無數糾纏蠕動的、如同樹根又像血管般的暗紅色肉質觸須強行拚接而成!足有半人高!
核心是一個半透明的、布滿裂紋的圓柱形容器,裡麵充滿了粘稠的、不斷冒著細小氣泡的幽藍色液體——和萌寵之家爆炸時噴湧出的毒液一模一樣!
而在那幽藍液體的中心,懸浮著一團……東西。
它隻有拳頭大小,形態不定,像一顆搏動的、暗紫色的肉瘤,表麵布滿不斷開合、滲出粘液的細小孔洞和……無數極其微小的、如同複眼般閃爍著冰冷紅光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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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纖細如發絲的、閃爍著微弱生物熒光的“根須”,從肉瘤上延伸出來,刺入周圍的管道和觸須,貪婪地汲取著什麼。
這就是“種子”!新的“母巢”雛形!它散發著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純粹的邪惡和冰冷的饑餓感!
“嗒…嗒…嗒…”那規律的聲音,正是從這搏動的肉瘤核心發出的!
而在“種子”旁邊,一個人影背對著我,靜靜地站著。
是小雅。
但……又不再是那個穿著粉色圍裙、笑容甜美的店員小雅。
她穿著一身沾滿油汙和暗褐色汙漬的工裝服,頭發淩亂地披散著。她的身體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僵硬的姿態站立著。
更恐怖的是,從她工裝服的領口、袖口處,延伸出數根暗紅色的、如同電纜般粗細的肉質觸須!這些觸須的另一端,深深地插入了旁邊那台由設備和觸須構成的、供養“種子”的恐怖機器之中!
她似乎成了這台機器的一部分!成了“種子”的……外接器官?!
“你來了。”小雅的聲音響起。沒有回頭。那聲音依舊帶著她原本的音色,卻冰冷、空洞,像是電子合成音,又像是從深水裡傳出的回響,沒有絲毫人類的情緒波動。“比我想象的……快。”
我停下腳步,隔著十幾米的黑暗和冰冷空氣,死死盯著那個背影,盯著那搏動的、散發著不祥紅光的“種子”。手臂下的寄生體發出近乎狂熱的悸動,冰冷的能量瘋狂湧動,試圖驅使我靠近。
“張桂芳……在哪裡?”我的聲音嘶啞乾澀,在空曠的車間裡顯得異常微弱,卻帶著孤注一擲的質問。
“她?”小雅的頭顱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轉動了一個微小的角度,露出小半張蒼白的側臉。
嘴角似乎極其僵硬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非人的、冰冷的弧度。“一個……失敗的容器。能量……耗儘了。她的‘奉獻’……滋養了最初的‘胚胎’。”她的話語冰冷、漠然,像是在陳述一件廢棄物品的處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