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廠房如同巨獸殘骸的腹腔,死寂而冰冷。慘白的月光從巨大的破洞傾瀉而下,切割出濃重的、扭曲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鐵鏽、陳年油汙和某種化學品殘留的刺鼻氣味,混合著宋澈身上那股濃烈的、如同困獸般的汗味與血腥氣。
他站在車門外,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所有光線,將我完全籠罩在黑暗裡。那雙在陰影中燃燒著痛苦和警惕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蜷縮在車廂角落的我。時間仿佛凝固,隻有我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他沉重的呼吸在死寂中回蕩。
然後,他動了。
動作粗暴,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近乎自毀般的憤怒。他猛地卷起自己左臂的袖子,布料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月光,冰冷無情地灑落。
照亮了他裸露的小臂。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驟然收縮!
在那粗糙黝黑、布滿陳年舊疤的皮膚上,一道暗紅色的傷痕,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烙印,清晰地盤踞著!
彎彎曲曲的線條,微微上揚的兩端,中間一道向下凹陷的弧線……
那形狀,那咧開的、無聲的、滲著血色的弧度……
和我左臂上那道傷痕,一模一樣!
一個冰冷、詭異、仿佛在無聲嘲笑著世間萬物的——微笑!
“呃……”一聲壓抑的、仿佛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呻吟從我喉嚨裡溢出。胃裡那股熟悉的、狂暴的排斥感,在目睹這絕對相似的傷痕的瞬間,非但沒有消失,反而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異的共鳴姿態轟然爆發!
仿佛我體內的某種東西,與宋澈手臂上那道傷痕產生了共振!
冰冷滑膩的觸手在我胃裡瘋狂攪動!酸腐的濁氣頂住喉嚨!劇烈的惡心感和痙攣讓我瞬間佝僂起身體,死死捂住嘴!
“嘔——!”我再也無法控製,劇烈的乾嘔伴隨著痛苦的痙攣,眼淚鼻涕瞬間湧出!胃袋瘋狂抽搐,卻隻吐出幾口苦澀的酸水!這嘔吐感,不再僅僅針對宋清!它似乎也……指向了宋澈!指向了這傷痕本身!
“哼!”宋澈發出一聲極其輕蔑、又帶著無儘痛苦的冷哼。他放下袖子,遮住了那道詭異的傷痕,仿佛遮住了世上最不堪的恥辱。“現在……信了?”他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著鋼鐵,充滿了嘲弄和一種同病相憐的殘酷。
我癱軟在冰冷堅硬的車廂底板上,渾身脫力,每一次痙攣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手臂上那道“微笑”傷痕,在共鳴般的嘔吐感刺激下,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冰冷的灼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刺紮。
“這……到底是什麼?”我抬起頭,透過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看向陰影中那張猙獰的臉,聲音嘶啞顫抖。
宋澈沒有立刻回答。他轉身,從駕駛座那邊摸索著什麼,發出一陣金屬碰撞的叮當聲。片刻後,他重新轉回身,手裡多了一個臟兮兮的軍用水壺和一個皺巴巴的塑料袋。
他擰開水壺蓋子,一股濃烈的、劣質的酒精味混合著某種草藥的味道撲麵而來,刺鼻得讓我又是一陣反胃。他看也沒看我,仰頭灌了一大口,喉結劇烈滾動。然後,他將水壺和塑料袋粗暴地扔到我腳邊。
“水。”他指了指水壺,又指了指塑料袋,“吃的。不想死就自己處理傷口。”他的目光掃過我紅腫的手腕和血跡斑斑的手臂,眼神裡沒有絲毫同情,隻有一種冰冷的、近乎野獸般的生存指令。
我顫抖著拿起水壺。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裡麵的液體聞起來像高度劣質白酒泡了某種辛辣的草藥。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地漱了漱口,冰冷的液體稍微衝淡了喉嚨的灼痛和嘴裡的酸苦。然後,我打開塑料袋,裡麵是幾個冷硬的饅頭和一小包榨菜。
饑餓感早已被恐懼和惡心淹沒,但我強迫自己撕下一小塊饅頭塞進嘴裡,機械地咀嚼著,如同吞咽木屑。我需要能量,哪怕一點點。
做完這一切,我才顫抖著卷起自己左臂的袖子,露出那道在月光下顯得更加詭異的“微笑”傷痕。暗紅色的線條仿佛在皮膚下微微搏動。
宋澈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車門外,離我很近。濃烈的汗味、酒精味和血腥味混合著鐵鏽的氣息,形成一種極具壓迫性的存在感。他粗糙的大手猛地伸過來,一把抓住了我的左臂!力道很大,捏得我生疼!
“彆動!”他低吼一聲,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扁平的、邊緣磨損嚴重的舊鋁盒。打開,裡麵是黑乎乎的藥膏,散發著濃烈刺鼻的草藥和硫磺混合的味道。
他根本不管我的痛呼,直接用臟兮兮的手指挖了一大塊藥膏,狠狠地、近乎粗暴地塗抹在我手臂的傷痕上!
“呃啊——!”一股難以形容的、極其劇烈的灼痛感瞬間從傷口處炸開!仿佛滾燙的烙鐵直接按在了皮肉上!又像是無數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神經!這劇痛遠超之前的灼燒感,讓我瞬間慘叫出聲,身體劇烈地掙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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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著!”宋澈低吼著,如同鐵鉗般的大手死死固定住我的手臂,不容我絲毫掙脫!他的手指沾著那黑乎乎的藥膏,在傷痕上用力地揉搓、按壓!
每一次按壓都帶來深入骨髓的劇痛!藥膏接觸到傷口,發出極其輕微的“滋滋”聲,甚至冒出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帶著硫磺味的青煙!
“這…這是什麼?!”我痛得眼淚狂飆,聲音都變了調。
“閉嘴!”宋澈不耐煩地低吼,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仿佛要將那藥膏和我的皮肉揉搓在一起!“不想它爛掉,就忍著!”
劇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我的神經,胃裡翻江倒海,幾乎要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