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婆那蒼老沙啞的聲音,穿透冰冷的雨幕,清晰地砸在我的意識深處:
“丫頭……”
“那瓶子裡的……”
“是‘藥’……”
“也是……”
“‘鑰匙’……”
藥?鑰匙?
這兩個截然相反的詞,如同冰與火的碰撞,瞬間在我混亂的腦中炸開!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困惑如同漩渦般將我吞噬!
我癱坐在土地廟殘破的屋簷下,冰冷的雨水順著發梢滴落,混合著汙泥和血水。身體因為寒冷和虛弱而劇烈顫抖,手中的兩樣東西卻仿佛擁有千鈞重量——左手是微溫閃爍暗紅紋路的銀鐲,右手是冰冷裝著暗紅粘稠液體的藥瓶。
“阿婆……你……你說什麼?”我的聲音嘶啞乾裂,幾乎聽不見,“這……這是害人的東西!我爸……他用這個……”
“你爸林國棟……”王阿婆打斷了我的話,渾濁的老眼在長明燈搖曳的火光下,閃爍著一種洞悉世事、卻深不見底的悲涼,“……他是個可憐人……也是個……瘋子。”
她緩緩地向前走了兩步,停在風雨與屋簷陰影的交界處。雨水順著她深色雨衣的褶皺流淌。她似乎並不在意這惡劣的天氣,目光依舊落在我右手的藥瓶上。
“那不是普通的‘蟲引’……”王阿婆的聲音低沉,仿佛在講述一個塵封已久的恐怖傳說,“那是……‘血祭之引’……用‘母親’最渴求的、被蟲毒深度侵蝕、瀕臨轉化邊緣的‘容器’之血……混合‘母親’幼體分泌的……‘初涎’……熬煉而成……”
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我的心臟!被蟲毒深度侵蝕、瀕臨轉化的容器之血?!實驗室裡那個被綁在床上、注入這液體後皮膚變成青灰色、體內凸包遊走的……人?!是……是像爺爺那樣,被深度侵蝕的林家血脈?!
用族人的血……混合幼體初涎……熬煉?!
巨大的惡心感和恐懼讓我幾乎窒息!父親……他到底在做什麼?!
“它既是劇毒……能加速侵蝕……讓‘容器’更快地淪為‘母親’的傀儡……”王阿婆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殘酷,“但……它也是一把‘鑰匙’……”
她的目光緩緩抬起,越過風雨,望向林家村那被巨大蛛網籠罩、如同地獄巢穴的方向,眼神充滿了無儘的蒼涼。
“……一把能短暫打開……通往‘母親’真正巢穴……核心‘繭房’的……‘鑰匙’!”
核心繭房?!
這個詞如同閃電劈開迷霧!地窖深處那巨大的蛛絲裹屍布?!那個緩慢起伏、仿佛在孕育著什麼的恐怖存在?!
“你爸……他想‘弑母’……”王阿婆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石破天驚的力量!“他想用這把‘鑰匙’……找到‘母親’最脆弱的時刻……最核心的所在……然後……毀掉它!”
弑母?!毀掉“母親”?!
巨大的震驚讓我瞬間失聲!父親……那個收集蟲屍、注射恐怖液體、變得半人半蟲的父親……他最終的目的……竟然是……毀滅“母親”?!
“為……為什麼?”我艱難地吐出疑問,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他明明……”
“他快撐不住了……”王阿婆的聲音帶著巨大的疲憊,“‘母親’的意誌……太強了……侵蝕……太深了……他隻能用這種飲鴆止渴的方法……用‘血祭之引’加速對‘容器’的侵蝕……換取短暫的、對抗‘母親’意誌的力量……同時……收集足夠的信息……尋找‘繭房’的入口……”
她頓了頓,渾濁的眼睛看向我左手緊握的銀鐲。
“這鐲子……是你奶奶的……也是……上一代‘守門人’的遺物……”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上麵的‘禁紋’……能隔絕‘母親’的低語……守護心神……也是……對抗‘母親’爪牙的……唯一利器……”
守門人?奶奶?!
“奶奶她……不是……”我想到奶奶被蛛絲操控的木偶模樣,心如刀絞。
“她撐到了最後……”王阿婆的眼神黯淡下來,“用這鐲子……守護著最後一點清醒……直到……被徹底侵蝕……淪為‘母親’的‘喉舌’……”她的聲音帶著巨大的哀傷,“她最後……把鐲子……交給了曉丫頭……讓她……在關鍵時刻……交給你……”
林曉!是林曉拚死將鐲子扔給了我!是奶奶用最後清醒守護的遺物!
巨大的悲痛和感激如同潮水般湧來,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丫頭……”王阿婆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嚴肅和急迫,“時間不多了!‘母親’的‘蘇醒之潮’……就要來了!整個村子……所有被侵蝕的血脈……都會被徹底吞噬……成為‘母親’破繭而出的……養分!”
蘇醒之潮?!破繭而出?!
我想象著地窖深處那巨大蛛絲裹屍布徹底撕裂、一個無法想象的恐怖存在降臨的場景……不寒而栗!
“你爸……他把自己……當成了最後的‘鑰匙’……”王阿婆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他加速自身的侵蝕……就是為了……在徹底失去自我之前……找到‘繭房’……用他自己的身體……引爆‘血祭之引’……和‘母親’……同歸於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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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歸於儘?!父親……他要用自己作為最後的炸彈?!
“那……那曉曉呢?!”我失聲尖叫,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林曉被父親的鉤爪刺穿了肩胛!她也流淌著林家的血!她也是“容器”!
“曉丫頭……”王阿婆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是悲傷,是憐憫,還有……一絲……奇異的……希望?!
“……她是‘鑰匙’……也是……‘希望’……”
“什麼意思?!”我急切地追問,心臟狂跳!
“她……她的體質……很特殊……”王阿婆的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怕被風雨中的什麼東西聽去,“她是……‘母親’選中的……最完美的‘初生之巢’……她肩上的傷……不是致命傷……而是……‘母親’進行深度‘連接’和‘孕育’的……‘接口’!”
接口?!孕育?!
林曉……她沒死?!但她正在被……被“母親”當作……孵化新一代“母親”的溫床?!
極致的恐懼和憤怒瞬間衝垮了我的理智!不!絕對不行!
“我要回去!我要救她!”我掙紮著想要站起,卻因為左腿的劇痛和虛弱再次跌倒在地!
“回去?!你拿什麼救?!”王阿婆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你現在回去!就是給‘母親’送去最後一個‘容器’!加速它的蘇醒!你體內的‘共生體’……它們渴望回歸‘母親’!它們會把你……拖回去!”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
“嗡——!!!”
腦海深處,那被銀鐲壓製已久的低頻嗡鳴聲,猛地以十倍、百倍的強度爆發開來!如同億萬隻蟲豸在顱內瘋狂嘶鳴!
一股冰冷、狂暴、帶著強烈回歸意誌的……牽引力……猛地從我身體深處爆發!如同無數根無形的鎖鏈,狠狠拽向我的四肢百骸!拽向我的靈魂!目標……直指那蛛網籠罩的村莊核心!
“呃啊——!”我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左手死死攥著銀鐲,那暗紅紋路爆發出刺眼的金紅光芒,拚命抵抗著體內那源自血脈的恐怖牽引!光芒與嗡鳴在我體內瘋狂拉鋸,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
更恐怖的是!
我的右手!那隻緊緊攥著“血祭之引”藥瓶的右手!
皮膚……開始不受控製地……變色?!
一種……如同淤青般的……青灰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我手腕處被蛛絲纏繞過的傷口開始……迅速向上蔓延!爬過小臂,逼近手肘!
同時!一種……冰冷、滑膩、如同無數細小鱗片覆蓋的……觸感……從皮膚下傳來!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我的皮肉之下……蘇醒?!
“不!不!”我看著自己迅速變色的手臂,感受著那非人的觸感,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侵蝕……在我遠離“母親”的時候……反而加速了?!是因為這瓶“血祭之引”的刺激?!還是因為我體內的“共生體”在反抗銀鐲?!
“看到嗎?!”王阿婆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急迫,“‘血祭之引’在吸引它們!你體內的‘共生體’……在渴望它!也在……加速改造你!你想回去?!回去就是死路!就是變成下一個‘喉舌’!下一個‘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