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內,那簇橘黃色的命火安靜地跳躍著,溫暖的光芒驅散了房間的寒意,也驅散了靈魂深處殘留的驚悸。身體的劇痛雖然大幅減弱,但腳踝的腫脹、凍傷的麻木刺痛、各處傷口的灼熱,以及失血帶來的虛弱感,依舊如同沉重的枷鎖。我靠著床沿坐起,目光死死盯著那盞神奇的燈。
命火的光芒穩定,卻不再像最初點燃時那樣蓬勃旺盛,似乎黯淡了一絲。每一次呼吸,都感覺這溫暖的光暈與自己有著某種微妙的聯係,仿佛在汲取著我本身的生命力。外婆留下的提示——“燃命火”——代價,恐怕就是燃燒我自己的生命本源。
但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陳姨還在倉庫。她被甕內粘稠物侵蝕,又被命火反噬,必然受創不輕。但邪術未破,她絕不會善罷甘休。尤其是我扛過了“七日之刑”,更成了她必除的心腹大患!與其坐等她恢複過來,用更陰毒的手段對付我,不如趁她病,要她命!
一個大膽到近乎自殺的計劃,在命火的光芒下逐漸清晰。目標:倉庫!核心:這盞命火煤油燈!方法?用這能焚燒邪祟的命火,燒穿那巨大陰影的容器!或者……燒死陳姨這個源頭!
沒有退路,隻有孤注一擲!
我掙紮著爬起來,忍著劇痛,仔細清理包紮了身上最嚴重的幾處傷口,尤其是左手掌心的割傷和右手沾染粘稠物帶來的持續麻癢那感覺似乎在命火照耀下減弱了)。
換上一身深色、便於活動的舊衣服。然後將煤油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燈體冰冷沉重,但那簇命火傳來的溫暖和勃勃生機,卻是我唯一的依仗和勇氣來源。
窗外,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陰雲散開,露出一輪異常巨大、邊緣帶著詭異暗紅色光暈的月亮——血月。慘淡的紅光灑在濕漉漉的城市上,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血色。傳說中,血月現,邪祟生。
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夜晚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煤油燈用一個厚實的布兜仔細包裹好,隻留出燈罩透光的部分,背在身後。冰冷的金屬觸感貼著脊背,命火的溫暖卻透過布料傳遞過來。拿起那把染血的放血錐,冰冷的凶器入手,帶來一絲決絕的寒意。
推開家門,踏入血月籠罩的街道。城市仿佛陷入了沉睡,死寂得可怕。空氣冰冷,帶著雨後泥土的腥氣和一種……若有若無的、熟悉的牛肉湯香氣?是幻覺?還是那邪術的力量在血月下更加活躍?
我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憑借著記憶和對那無形威脅的敏銳感知,避開可能有監控的主路,在狹窄的後巷和廢棄廠區間穿行。腳踝的劇痛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但我咬牙硬挺。命火的光芒在布兜裡微弱地透出,如同黑暗中指引我的燈塔,也驅散著沿途試圖纏繞過來的、無形的陰冷氣息。
一個多小時後,那片荒涼的廢棄倉庫區,再次出現在血紅的月光下。如同匍匐在血色荒原上的巨獸殘骸。空氣中彌漫的鐵鏽、血腥和草藥味,在血月的照耀下,變得更加濃烈、更加令人窒息。倉庫黑洞洞的窗口,像巨獸貪婪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我。
側門緊閉。我沒有鑰匙,也無法像上次那樣鑽通風口體力不允許)。唯一的入口……隻有正麵那扇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鐵皮卷簾門。上麵掛著一把沉重的大鎖。
陳姨在裡麵。我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的、怨毒的、帶著血腥氣息的壓迫感,如同實質般從倉庫深處彌漫出來,比上次更加狂暴,也更加……虛弱?就像一頭受了重傷、卻更加危險的凶獸。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我放下布兜,露出裡麵的煤油燈。命火的光芒在血月下顯得格外溫暖而神聖。我深吸一口氣,雙手捧起煤油燈,將命火的光芒,對準了卷簾門上的那把大鎖!
鎖身布滿了扭曲怪異的符文,正是外婆日記裡描述的“鬼畫符”!在命火光芒的照耀下,那些符文仿佛活了過來,蠕動著,散發出幽幽的、抵抗性的黑氣!
“給我……開!”我低喝一聲,將全部的心神和意誌,灌注到命火之中!橘黃色的火苗猛地一竄,光芒大盛!
嗤——!
鎖身上的符文黑氣與命火的光芒接觸,發出如同冷水滴入滾油的劇烈聲響!一股濃烈的、帶著焦臭的黑煙冒起!那些扭曲的符文在光芒中劇烈掙紮、扭曲,顏色迅速暗淡下去!
哢嚓!一聲脆響!
那把沉重的大鎖,竟在命火的照耀下,自行彈開了!
成了!外婆的符文知識加上命火的力量,真的能克製這邪異的鎖!
我心中一喜,但不敢有絲毫鬆懈。收起放血錐,雙手用力,抓住卷簾門底部冰冷的鐵皮,用儘全身力氣,伴隨著刺耳的“嘎吱嘎吱”聲,將沉重的卷簾門向上抬起!
一股濃烈到極致的、混合著血腥、防腐劑、腐敗草藥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巨大傷口化膿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洪流,猛地從開啟的門縫裡衝了出來!熏得我眼前一黑,幾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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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內部,一片昏暗。隻有深處那盞昏黃的應急燈還亮著,投下微弱的光暈。但借著血月從門口湧入的暗紅光線和命火的光芒,我看到了裡麵的景象。
一片狼藉!
破碎的粗陶甕碎片和深褐色粘稠物濺得到處都是,已經凝固乾涸,散發著惡臭。散落的鐵管、零件,還有倒塌的木架……顯然是我上次逃亡和陳姨暴怒的傑作。
而在那片狼藉的中心,在那盞昏黃應急燈的下方——
陳姨站在那裡。
不,那已經不能完全稱之為“陳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