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真是好福氣,”一位穿著寶藍色絲絨禮服、氣質雍容的中年女士端著香檳,笑容可掬地對蘇蔓說,“秦先生年輕有為,又這麼體貼周到,事事都替你安排得妥妥當當。現在像秦先生這樣懂得照顧人的好男人,打著燈籠都難找嘍!”她的語氣充滿了豔羨,眼神卻帶著一種評估商品價值的精明。
蘇蔓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視線遲緩地從天空收回,落在說話的女人臉上。她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回應,嘴角剛扯動,秦昀攬在她腰間的手便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同時他的目光也溫和地落在她側臉上。
蘇蔓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那剛剛試圖展開的笑容瞬間凝固、消失,最終隻剩下一個極其輕微、近乎麻木的點頭動作,喉嚨裡發出一聲含混的:“……嗯。”
“是啊,”旁邊另一位戴著金絲邊眼鏡、學者模樣的男士接口道,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一種理性的讚賞,“秦總在業內的成就有目共睹,對伴侶更是嗬護備至。蘇小姐隻需要安心享受這份福氣就好。秦總,您那份關於‘行為優化與高效決策’的最新研究報告,我們研究所可是拜讀了好幾遍,受益匪淺啊!”他的話題自然地轉向了秦昀的工作,帶著明顯的恭維。
秦昀謙和地笑了笑,順勢接過了話題,開始談論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和前沿理念。周圍的賓客都露出認真聆聽、適時點頭或提問的神情。
蘇蔓再次被隔絕在對話之外,像個被遺忘的背景板,重新陷入了那種木然空洞的狀態。隻有秦昀那隻始終搭在她腰間的手,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宣告著所有權和控製權。
陳晚則像一隻忙碌的小蜜蜂,在蘇蔓身邊打轉。她一會兒幫蘇蔓整理一下其實並不亂的鬢角發絲,一會兒拿起一塊小點心,輕聲細語地問:“蔓蔓姐,嘗嘗這個?姐夫說你喜歡甜一點的。”
當蘇蔓隻是搖頭時,她也不堅持,又自然地拿起一杯果汁塞到蘇蔓另一隻空閒的手裡:“那喝點果汁潤潤喉,姐夫說你嗓子容易乾。”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自然而然地帶著“姐夫說”這個前綴。仿佛秦昀的意誌就是她行動的唯一指南,而她也在不遺餘力地將這份意誌灌輸給蘇蔓,並展示給在場的所有人看——看,蘇蔓被照顧得多好,多“聽話”。
我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這精心上演的一幕。
蘇蔓像個被上了發條的玩偶,在秦昀無形的指令和陳晚“體貼”的擺布下,做出一個個預設好的、符合“完美新娘”形象的動作。她的沉默、她的順從、她那偶爾流露出的細微掙紮,都被淹沒在這片虛假的歡聲笑語和得體的恭維之中。
那份強烈的違和感和不安感再次攫住了我。
這不是婚前派對,這是一場精心編排的展示會。展示品是蘇蔓,導演是秦昀,而陳晚,就是那個最賣力、最忠誠的執行導演兼場務。
我借口去洗手間,終於暫時逃離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水晶球”。
會所的洗手間也延續了整體的奢華冰冷風格。巨大的鏡麵,光潔的黑色大理石台麵,空氣中彌漫著冷冽的香氛。我打開水龍頭,讓冰冷的水流衝刷著手腕,試圖驅散心頭那股粘稠的不適感。
就在我關掉水龍頭,準備抽紙巾擦手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旁邊洗手台上一個被遺忘的小東西。
一個極其普通的白色小藥瓶。
沒有標簽。沒有任何文字或圖案標識。瓶身是磨砂塑料材質,瓶蓋擰得很緊。
它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上,顯得格外突兀和詭異。
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是誰落在這裡的?賓客?侍者?還是……蘇蔓?
我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洗手間裡空無一人。隻有通風口發出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嗡鳴聲。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迅速地將那個冰涼的小藥瓶抓在手裡,塞進了隨身小包的夾層。動作快得連我自己都感到心驚。
指尖殘留著藥瓶冰冷的觸感。沒有標簽的藥瓶……它裡麵裝著什麼?止痛藥?維生素?還是……彆的什麼?
蘇蔓手腕上的淤痕、她空洞的眼神、她對秦昀指令的條件反射般的順從、陳晚那無處不在的“姐夫說”、還有眼前這個沒有標簽的白色藥瓶……這些碎片像冰冷的拚圖,在我腦海裡瘋狂地旋轉、碰撞,試圖拚湊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輪廓。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鏡子裡映出我蒼白的臉,眼神裡充滿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懼。
這個被玻璃穹頂籠罩的“完美”派對,此刻在我眼中,已然變成了一座精心構築的冰冷囚籠。而囚籠的中心,是那個穿著粉色禮服、眼神空洞、名叫蘇蔓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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