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昀的目光,如同兩根冰冷的探針,牢牢釘在我臉上。那句“精調”,尤其是關於“眼神”的要求,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我的神經末梢,帶來一陣陣麻痹的恐懼。
艾米老師手中那台銀灰色儀器的嗡鳴聲似乎還在耳蝸深處震蕩,蘇蔓癱軟在椅子上、眼神徹底死寂的畫麵,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精調”……那絕不僅僅是化妝!那是酷刑!是摧毀!
巨大的恐懼瞬間凍結了我的血液。我幾乎能感覺到那冰冷的金屬探針已經懸停在我的太陽穴上,下一秒就會刺穿皮膚,將那種無法言喻的痛苦和剝奪感強行灌入我的大腦!
“是,秦先生。”艾米老師冰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她轉向我,眼神如同掃描儀,開始評估我的臉。那目光裡沒有任何情感,隻有對一件需要“處理”的物體的計算。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窒息時刻,陳晚清脆的聲音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響了起來:“哎呀姐夫!林宴姐皮膚底子那麼好,哪裡需要什麼‘精調’嘛!你看她都被你嚇著啦!”
她幾步蹦到我身邊,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用身體巧妙地隔開了艾米老師那評估性的視線,同時對著秦昀撒嬌似的撅起嘴,“伴娘妝簡單大方就好啦!太複雜反而搶了蔓蔓姐的風頭!姐夫你說是不是嘛?”
她看似在替我解圍,實則是在轉移秦昀的注意力,用“搶風頭”這種秦昀絕對無法容忍的可能性,來化解眼前的危機。她的手臂緊緊箍著我,帶著不容掙脫的力道,指尖甚至微微用力掐了我一下,像是在警告我彆亂動,彆亂說話。
秦昀的目光在我和陳晚之間掃視了一下。陳晚臉上掛著討巧的甜笑,眼神裡充滿了對姐夫決定的“小小質疑”和撒嬌。最終,秦昀眼底那絲冰冷的審視似乎淡去了一些,他微微頷首,算是默認了陳晚的說法。
“也罷。艾米,給林小姐按常規伴娘妝處理即可。但眼神,”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務必調整到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影響婚禮氛圍的……雜質。”
“明白。”艾米老師收回目光,重新專注於蘇蔓那張需要“重畫”的臉。
陳晚暗暗鬆了口氣,挽著我的手也鬆了些力道,但依舊沒有放開。“林宴姐,來,這邊坐,讓助手姐姐給你化!”
她不由分說地將我按在另一張椅子上,自己則像監工一樣站在我旁邊,笑嘻嘻地和助手搭話,眼神卻時不時掃過我,帶著隱晦的監視意味。
助手的技術遠不如艾米老師那般“精湛”和“專業”,動作也溫和許多。但我的神經依舊緊繃著,如同拉滿的弓弦。
每一次刷子或粉撲觸碰到我的皮膚,都讓我聯想到那冰冷的金屬探針;每一次對上鏡子裡自己驚魂未定的眼神,我都強迫自己擠出一點僵硬的笑意,生怕被解讀為“不該有的情緒”。
整個化妝過程,蘇蔓那邊一片死寂。隻有艾米老師偶爾發出的、極其輕微的指令聲,和化妝工具觸碰皮膚的細微聲響。
蘇蔓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娃娃,閉著眼,任由擺布。秦昀則坐回了他的高背椅,重新拿起文件,但我知道,那無形的目光始終籠罩著整個房間。
當最後一筆唇彩落下,宣告這場酷刑般的試妝終於結束時,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厚重的深灰色絲絨窗簾縫隙中,透不進一絲天光,隻有莊園裡慘白的路燈光芒,在窗玻璃上投下扭曲晃動的樹影。
管家無聲無息地出現,引導我們前往餐廳。
晚餐是精致的法餐,擺盤無可挑剔,食材頂級,味道卻如同嚼蠟。長桌兩端,秦昀慢條斯理地切割著牛排,姿態優雅,談論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莊園管理話題。
蘇蔓坐在他旁邊,小口地、機械地吃著麵前的食物,眼神空洞地落在精致的骨瓷餐盤邊緣。
陳晚則努力活躍著氣氛,嘰嘰喳喳地講著婚禮籌備的趣事,笑聲清脆,卻像隔著一層玻璃,虛假而空洞。
我沉默地坐著,味同嚼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晚餐後,管家引我們回房。
陳晚一進房間就撲向那張大床,發出滿足的歎息:“累死啦!終於能休息了!林宴姐,你也早點洗洗睡吧!明天還要彩排呢!”她踢掉鞋子,鑽進被窩,很快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仿佛白天的壓抑從未存在過。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麵被濃重夜色吞噬的莊園。黑黢黢的樹林如同潛伏的巨獸,遠處主樓零星的燈光,像黑暗中野獸的眼睛,冰冷地窺視著。
整座莊園死寂一片,隻有風穿過扭曲的古樹枝椏,發出如同嗚咽般的、斷斷續續的嘶鳴。手機信號格徹底消失,變成了一個刺眼的紅色叉號。這裡,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一座華麗的囚籠。
我毫無睡意。恐懼、憤怒和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在胸腔裡翻騰。
蘇蔓頸後的電極片、那個沒有標簽的藥瓶、艾米老師手中那台恐怖的儀器、秦昀冰冷的話語……還有那份簽著我名字的、如同賣身契般的保密協議……這一切都像沉重的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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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拉開厚重的窗簾一角,冰冷的玻璃觸手生寒。窗外,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陳晚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以為這令人窒息的夜晚永遠不會結束時,一種聲音,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牆壁和地板,鑽入了我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