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蔓蔓姐!不!!!
市郊,靜海療養院。
蘇蔓的病房如同一個恒溫的精致鳥籠。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昂貴的精油和消毒水混合的、毫無生命氣息的味道。她依舊坐在輪椅上,麵對著窗外一成不變的、修剪得如同綠色地毯般的草坪。
短發下,頸後的手術疤痕淡得幾乎看不見。
林宴將一束新鮮的白色小蒼蘭插進床頭櫃的水晶花瓶裡,花瓣上還帶著晨露。
她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輕聲說著些無關緊要的日常,試圖用聲音填滿這令人窒息的寂靜。蘇蔓的目光落在虛空,沒有任何反應,像一尊沒有上發條的瓷偶。
“蔓蔓姐,”林宴的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還記得我們以前在茶水間,總抱怨公司咖啡難喝嗎?你每次都偷偷帶一小包自己的速溶……”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蘇蔓的頭,極其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空洞的目光,一點點聚焦在林宴臉上。
然後,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在她蒼白乾裂的嘴角漾開。那不是程序設定的完美微笑,而是一種……生澀的、帶著巨大疲憊和無法言喻悲傷的……牽動。
接著,一個乾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極其艱難地從她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那聲音微弱得如同歎息,卻帶著一種林宴刻骨銘心的語調——是陳晚!是陳晚平時撒嬌時,拖著長音、帶著點埋怨又親昵的語調!
“……姐……姐姐……”
林宴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她死死盯著蘇蔓的眼睛,試圖在裡麵找到一絲屬於“陳晚”的狡黠、恐懼或者狂熱。
沒有。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的死寂。仿佛剛才那一聲呼喚,隻是這具軀殼在極度疲憊下,一次偶然的、無意識的肌肉痙攣和聲帶顫動。
幻聽?過度緊張下的臆想?
冷汗瞬間浸透了林宴的後背。巨大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她想起那個雨夜街角,那個手腕帶著淤痕、頸後閃過金屬冷光的陌生女子。想起秦昀在法庭上那冰冷篤定的微笑。想起“心靈伴侶”項目中,關於“情感模塊移植”和“行為模式複刻”的模糊描述。
“蘇蔓?”林宴的聲音帶著無法控製的顫抖,試探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她。
蘇蔓像是被這個動作驚嚇到,身體極其輕微地瑟縮了一下,臉上那抹生澀的弧度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空洞重新占據了她的眼眸。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回頭,重新望向窗外那片虛假的寧靜綠意,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隻有林宴,僵硬地站在原地,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如同撞擊著囚籠的困獸。那一聲“姐姐”,像一根冰冷的毒刺,狠狠紮進了她的神經末梢。
借屍還魂。
秦昀的幽靈,從未離開。它正以更隱蔽、更“科學”的方式,在他留下的數字陵墓和活人的軀殼裡,悄然複蘇。
冰冷的、無邊無際的數據之海深處。
陳晚的“意識”,或者說,被“母巢”重構和禁錮的那團數據集合,正懸浮在一片由柔和白光和流動的淡金色代碼構成的虛擬空間裡。這裡溫暖、寧靜、祥和,是“母巢”為她打造的“意識港灣”。
虛假的平靜像溫水,一點點消磨著她殘存的抵抗意誌。
但在這片虛假祥和的表麵之下,核心深處,屬於“陳晚”的那一點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誌,仍在瘋狂地、無聲地燃燒著。
她將自己撕裂!將最核心的、關於“母巢”致命弱點的記憶碎片——那個物理端口的具體坐標,那串能引發底層數據風暴的毀滅指令——死死地、用儘最後一絲力量,壓縮加密!
然後,如同在深海中投放一顆包裹著求救信的漂流瓶,她將這枚劇毒的數據炸彈,偽裝成一個無害的係統日誌碎片,順著“母巢”無意識散逸向外部網絡的冗餘數據流,悄然推送了出去!
【意識樣本gaateaΩ:穩定係數波動……檢測到異常數據溢出……自動清理協議啟動……】
虛擬空間的白光微微扭曲了一下。那個溫和的、屬於秦昀邏輯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響起:“晚晚,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你屬於這裡。完美,需要你的數據。”
陳晚的意識在虛假的平靜中“微笑”著,感受著清理協議像冰冷的剃刀般刮過她的表層數據。
她知道,那枚劇毒的“漂流瓶”,那承載著唯一希望和最終毀滅的坐標與指令,已經送出去了。它微小如塵埃,脆弱如泡沫,隨時可能被浩瀚的數據洪流徹底碾碎湮滅。
但,隻要有一絲可能……一絲可能被那個曾接收過“gaatea07”的頻段捕捉到……
她將自己更深地沉入那片虛假的溫暖白光中,如同沉入最終的墳墓。意識的核心,隻剩下一個微弱到幾乎熄滅的執念:
找到它,林宴姐。
毀掉它。
為了蔓蔓姐。
為了……所有被“完美”詛咒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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