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我重複著,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的拖遝。
指尖無意識地在衛衣口袋裡撚動著一顆口香糖乾擾球,感受著那層薄薄氣球膜下的細微顆粒感。
老師的目光依舊平靜,仿佛早已預料到我所有可能的反應。
他身後那些懸浮的全息屏幕上,數據流依舊冰冷地滾動,映照著他儒雅卻深不可測的臉龐。
高領毛衣男人在公寓監控畫麵裡的影像已經消失,但那無聲的威脅如同冰冷的蛛絲,還纏繞在脖頸周圍。
“…很有意思。”
我終於說完了這句話,臉上的表情介於好奇和評估之間,巧妙地掩飾了內核的冰冷計算。
“但我需要知道更多。關於‘歸巢’,關於‘引導’,關於…代價。我不做不明不白的交易。”
這不是直接拒絕,而是試探性的拖延。
我需要信息,更多關於這個地下王國、關於他的目的、關於他力量來源的信息。
每一秒的對話,都是情報收集的機會。
老師的嘴角似乎彎起了一個極細微的弧度,像是科學家看到了實驗體做出了預期的反應。
“明智的問題。”他頷首,轉身指向那巨大的、搏動著的中央核心。
“你所見的,是‘歸巢’的心臟,也是我們進化的源泉。”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種近乎虔誠的狂熱,“它萃取、純化、轉化,將原始混沌的能量轉化為可供我們直接吸收的‘甘露’。在這裡,你不必再像野獸般追逐那些粗糙的情緒碎片,不必忍受饑餓的折磨和失控的風險。你可以獲得穩定、純淨、強大的力量。”
他手指輕點,一塊屏幕放大,顯示出發光液體在微觀層麵的景象——那裡麵懸浮的,是無數極其微小的、結構複雜的蟲形能量體,它們貪婪地吸收著綠色熒光,又在一定節奏下釋放出更精純的能量波動。
“經由‘心臟’轉化後的能量,效率是原始吞噬的百倍以上,且排除了絕大部分副作用和意識汙染。”
他看向我,“這才是血脈進化應有的方式,林宴。有序,高效,可控。”
聽起來完美無缺。但…
“代價呢?”我追問,目光掃過那些在四周走廊和玻璃房間內沉默工作的人影,“他們看起來…很‘穩定’。”
穩定得失去了所有個性和鮮活的氣息,像被編程好的機器。
老師的笑容不變:“不同的階段,不同的分工。初期的融合需要專注,需要減少不必要的情緒乾擾。這是暫時的調整。當他們足夠穩定,部分感知會逐步恢複。而像你這樣的天然完成體,”
他再次將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渴望,“你可以跳過這個枯燥的階段,直接進入更高層次的進化。你的意識將得以保留,甚至強化,隻是不再受本能奴役。”
謊言。或者,是精心包裝的真相的一部分。
我感知到的那些“零件”,他們的意識絕非“暫時調整”,更像是被徹底格式化後,寫入了新的程序。
而所謂的“保留意識”,大概率也是成為更高階的、依然被他絕對控製的容器。
“很誘人。”我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語氣適當放軟,仿佛真的在考慮,“但我需要時間…”
“時間是我們最不缺,也最稀缺的資源,林宴。”
老師溫和地打斷我,語氣卻不容置疑,“‘潮汐’正在接近,窗口期不等人。”
他指了指一塊顯示著複雜星象和能量潮汐圖譜的屏幕,“下一次能量峰值到來時,是進行‘最終引導’的最佳時機。就在四十八小時後。”
四十八小時。
他給了我一個明確的期限。
“在那之前,”他向前一步,無形的壓力再次增強,“你可以留在這裡,親身體驗‘歸巢’的力量。你會感受到那種徹底擺脫饑餓的平靜與強大。”
這不是邀請,這是軟禁。
我注意到那個長衫男人不知何時又出現在能量屏障的入口處,靜靜地站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退路已經被堵死。
硬闖是不可能的。
這裡的能量場強度和守衛力量,遠超我的應對極限。
必須虛與委蛇,爭取時間。
“…好。”我垂下眼瞼,做出略微掙紮後妥協的姿態,“我願意體驗。”
老師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那是一種一切儘在掌握的從容。
“聰明的選擇。你會看到一個新世界。”
他抬手示意,長衫男人無聲地走上前。
“帶林小姐去‘靜思室’,”老師吩咐道,“給予她一級權限,讓她可以有限度地感受‘甘露’。”
“是,老師。”長衫男人微微躬身,然後轉向我,“請隨我來。”
我跟著他再次穿過水波般的能量屏障,離開核心控製區。
背後的目光如實質般附著在身上,直到屏障再次閉合。
長衫男人領著我走向一側的環形走廊,打開一扇沒有任何標記的房門。
房間內部出乎意料的簡潔,甚至稱得上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