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音器中奶奶的聲音碎片像冰錐刺入耳膜,又驟然消失。
那句未說完的“鐘表…是陷阱…核心在…”被硬生生掐斷,留下的空白比任何完整的話語都更令人心悸。
腳下的警報聲由遠及近,變得更加尖銳急促。
周圍,那些扭曲的失敗實驗體們喉嚨裡發出威脅性的低吼,閃爍著綠芒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鎖定我,一步步縮小包圍圈。
腐臭與熒光粘液的氣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上方,老師的聲音透過雜音繼續傳來,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從容:
“你祖母是個了不起的女性,林宴。她的血脈雖然駁雜,卻蘊藏著令人驚訝的韌性。隻可惜,她選擇了一條過於…保守的道路。”
我的心沉入冰窖。
奶奶真的落入了他們手中?什麼時候?怎麼發生的?
那個加密通話…難道從那時起就已經被監控甚至接管?
憤怒與冰冷的計算在腦海中激烈交鋒。
憤怒催促我不顧一切地殺出去,找到奶奶;理智則冷酷地提醒我,這極可能是個陷阱,目的是讓我失去冷靜,自投羅網。
“回到靜思室,林宴。”
老師的聲音不容置疑,“這是唯一能保證她暫時安全的選擇。我的耐心有限,而那些失敗品的耐心…早已耗儘。”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最近的一隻怪物發出一聲尖嘯,猛地撲了上來!
那是一隻上半身還勉強維持人形、下半身卻已完全融化為觸手狀的可怕存在!
不能再猶豫!
“我回去!”我猛地抬頭,對著最近的監控探頭肯定有)嘶聲喊道,聲音裡刻意帶上了一絲驚慌和屈服,“彆傷害她!我馬上回去!”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些逼近的失敗品們動作齊齊一滯,眼中的綠芒閃爍了幾下,攻擊姿態稍微緩和,但並未完全退開,依舊呈包圍態勢。
顯然,它們接收到了暫停攻擊,但繼續監視的指令。
腳下的警報聲也逐漸減弱,但並未停止,表明警戒等級並未解除。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所有翻騰的情緒,臉上隻剩下順從的蒼白。
我轉過身,沿著來路,一步一步向那個檢修口走去。
腳步沉重,背影看上去充滿了無力和絕望。
但在我低垂的眼簾下,眼神卻冰冷如刀。
老師以為我屈服了。
他以為親情是我的軟肋這確實是,但絕非唯一的驅動力)。
他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很好。就讓他暫時這樣以為。
爬回垂直管道,向下攀爬。
失敗品們沒有跟上來,但它們那令人不適的注視感始終縈繞在頭頂,直到我下降到一定深度才消失。
重新爬回通風主管道,向靜思室方向匍匐前進。
腦海中卻在飛速重組剛才得到的所有信息碎片。
奶奶被抓。
她試圖傳遞信息:“鐘表…是陷阱…核心在…”
核心在哪?她沒能說完。
老師用奶奶威脅我回去。
他想要我心甘情願地接受“引導”。
那些失敗品的慘狀…這就是反抗或不適配的下場。
還有那個隱藏在內部的幫助者…他她知道這條通風管道路徑,知道監控間隙。
他她這次為什麼沒有預警?
是無法及時通知,還是…這本身也是他她計劃的一部分?
讓我親眼看到失敗品的下場,徹底斷絕妥協的念頭?
爬回靜思室通風口下方,我仔細傾聽。
外麵沒有任何動靜。
計算好時間,我如法炮製,用探針打開格柵,無聲地滑落回房間內,並迅速將格柵複位。
整個過程耗時不到六秒。
房間內一切如舊,幽綠的光芒,穩定的能量場。
仿佛剛才那場生死逃亡從未發生。
但我身上沾染的灰塵、冰冷的體溫、以及袖口一道不起眼的、被腐蝕性粘液擦過的痕跡,都證明著那不是幻覺。
我走到房間中央,深吸一口氣,對著空氣平靜地說道:“我回來了。”
幾秒鐘後,房間門滑開。
那個長衫男人再次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厚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我全身,似乎在確認我有無損傷或攜帶不該有的東西。
“老師在等你。”他依舊是那副毫無波瀾的語調。
我跟著他再次穿過層層能量屏障,回到那個核心控製室。
老師依然站在那裡,背對著巨大的核心全息圖。
他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滿意的微笑。
“歡迎回來,林宴。明智的選擇。”
他打量著我,目光銳利,“看來廢棄單元的環境不太友好。希望沒有嚇到你。”
他在試探,看我是否會為剛才的經曆表現出憤怒或恐懼。
我垂下目光,聲音刻意放低,帶著一絲疲憊和後怕:“那裡…到底是什麼?”
“進化之路上的必要犧牲品。”
老師語氣淡漠,仿佛在談論無關緊要的廢料,“無法適應新形態,無法承載力量,失去了存在的價值。‘歸巢’不養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