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順著發梢、臉頰滑落,滴落在洗手池的白瓷上,發出單調的嘀嗒聲。
我抬起頭,看向鏡子。
鏡子裡,映出我熟悉的臉。林宴。
蒼白的皮膚,因為長期熬夜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消耗,眼下帶著濃重的、無法消散的青黑。
嘴唇缺乏血色,乾燥起皮。
是我的臉。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每一處輪廓,都是我日夜相對的自己。
但是——
我的目光,死死地鎖住了鏡中那雙眼睛。
我的眼神,一貫是冷靜的,疏離的,帶著洞悉一切後的淡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居高臨下。
那是長期作為“觀察者”、“診斷者”和“手術師”所淬煉出的姿態,是我的鎧甲,也是我的標誌。
可此刻,鏡子裡那雙屬於我的眼睛,在疲憊和青黑的底色之下,瞳孔深處,卻隱隱閃爍著一絲……狂熱的、偏執的、幾乎要破冰而出的依戀。
那不是我的眼神!
那是屬於小雅的!
是她在訴說那個男人承諾時會流露出的、飛蛾撲火般的光!
那也是屬於薇薇的!
是她提及那個男人施暴後又懺悔時,那種扭曲的、甘之如飴的粘稠情感!
兩種截然不同,卻又同樣病態的眼神,此刻正詭異地交織在我眼底,像水底的雜草,纏繞著我的靈魂。
我猛地眨了眨眼,湊近鏡子,幾乎要將臉貼在那冰冷的玻璃上。
幻覺嗎?是過度疲憊和心理壓力導致的幻覺?
那絲異樣似乎隨著我的專注而悄然隱去,鏡中的眼神又恢複了慣常的冷靜,隻是那青黑的眼圈,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我稍稍鬆了口氣,或許真是我太敏感了。
我抬起手,用濕漉漉的指尖,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感受著皮膚下真實的觸感。
鏡子裡的人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滑過右眼下方時,動作猛地僵住了。
觸感……不對。
那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多了一個微小的、凸起的點。
我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
我難以置信地仔細撫摸那個位置。
沒錯,一個極小的、淡褐色的、微微凸起的點。
一顆痣。
我右眼的眼角下方,原本光潔的皮膚上,多了一顆痣!
我確定,以及肯定!
我活了二十多年,我的臉上,從來沒有過這顆痣!
恐慌像一隻冰冷的巨手,瞬間攫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
而今天下午,在查看小雅那些“新生”後的社交媒體照片時,我分明注意到——那個眼神空洞、笑容模式化的“新小雅”,她的右眼下方,就有這樣一顆一模一樣的、淡褐色的痣!
位置,大小,顏色……分毫不差!
“身份替換……”
這個詞,以前隻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一個可能的發展方向。
此刻,卻帶著血肉模糊的真實感,砸在了我的麵前。
我一直以為,是我在“治療”她們,是我在“收藏”執念。
可現在,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眼前——我治好了她們的“戀愛腦”。
而那份被剝離的、滾燙的、病態的執念,正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方式,寄生到我的身上,吞噬著我,改變著我,試圖將我從裡到外,替換成她們的樣子!
我死死地盯著鏡子,鏡子裡的人也死死地盯著我。
我們之間,隻隔著一層冰冷的玻璃,卻仿佛隔著一個正在坍塌的、恐怖的世界。
我們都在無聲地、絕望地詢問著同一個問題,一個讓我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問題——
“當‘林宴’被這些收集來的‘戀愛腦’徹底替換完畢……
牆上那些沉默的‘藏品’中,會不會……多出一件新的?”
“而那個被掛在牆上的‘林宴’,她的眼角,會不會,也有一顆……原本不屬於她的痣?”
鏡麵似乎在這一刻扭曲了一下,倒影中我的臉,嘴角仿佛勾起了一抹屬於小雅的、癡纏而詭異的微笑。
我尖叫一聲,一拳砸向了鏡子。
碎裂聲,刺耳地劃破了夜晚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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