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天氣,像一塊浸了水的灰色抹布,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
沒有陽光,隻有一種彌散不開的、黏膩的陰霾。
公司包租的大巴車,行駛在一條越來越偏僻的道路上。
窗外的景致,從繁華的樓宇,逐漸變為低矮的舊廠房和待開發的荒地。
車廂裡,最初的喧鬨已經被一種混合著期待與無聊的沉悶所取代。
有人戴著耳機補覺,有人低頭刷著手機,張姐則還在不厭其煩地向周圍人傳授她不知從哪聽來的“密室逃脫速通秘籍”。
我靠窗坐著,目光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毫無特色的景物上。
手機地圖顯示,我們正在接近市郊的工業園邊緣,但“幻影密室館”的定位,卻處在一片地圖上標識為空白區域的附近。
那種不祥的預感,並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反而像窗外的天色一樣,愈發濃重。
“到了到了!”司機粗聲粗氣地喊了一聲。
大巴車晃晃悠悠地停在一個巨大的、看起來像是廢棄倉庫改造的建築前。
建築外觀是粗糙的灰色水泥牆麵,幾乎沒有任何窗戶,隻有一扇厚重的、漆成暗紅色的金屬大門,像一張緊閉的、沉默的巨口。
門上方,懸掛著一塊歪歪斜斜的霓虹燈牌,斷斷續續地閃爍著“幻影密室”四個字,電流的滋滋聲隱約可聞。
沒有醒目的招牌,沒有迎賓的工作人員,隻有這棟孤零零的、透著破敗感的建築,突兀地立在荒地上。
“這……就是那個‘投資巨大’的場館?”
趙強率先下車,叉著腰,語氣裡的不滿幾乎要溢出來,“搞什麼鬼?看著跟黑店似的。”
“你懂什麼,這叫風格!沉浸式體驗從門口就開始了!”
張姐強作鎮定地反駁,但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疑慮,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同事們陸續下車,聚在門口,竊竊私語聲四起。
氣氛不像來團建,倒像是來參加什麼神秘的非法集會。
我落在最後,仔細打量著周圍環境。
停車場是簡陋的碎石地麵,隻停著我們這一輛大巴。
建築側麵堆放著一些廢棄的建材和垃圾。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鐵鏽和灰塵混合的味道。
唯一的監控攝像頭,孤零零地掛在牆角,鏡頭蒙著厚厚的灰,紅燈黯淡,不知是否在工作。
這時,那扇暗紅色的金屬大門,“嘎吱”一聲,從裡麵被拉開了一條縫。
一個穿著皺巴巴的黑色製服、臉色蒼白的年輕男人探出身來。
他看起來二十出頭,眼窩深陷,眼神有些飄忽不定,聲音也帶著一種有氣無力的沙啞:“是……星穹科技的嗎?”
“對對對,就是我們!”
張姐立刻換上職業笑容,迎了上去,“您是工作人員吧?我們預約了《古堡噬魂》主題。”
“嗯,跟我來吧。”
男人縮回頭,將門稍微開大了一些,足夠我們魚貫而入。
門內,是一條狹長而昏暗的通道。
溫度驟然降低,一股混合著黴味、灰塵和某種奇異香薰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人有些鼻子發癢。
牆壁是凹凸不平的仿石材質,粗糙冰冷,壁上隔著很遠才有一盞小小的、跳動著幽黃色火苗的壁燈,勉強驅散一小片黑暗,卻讓更遠處的黑暗顯得更加深邃。
腳步聲在通道裡回蕩,顯得格外空曠。
說笑聲不自覺低了下去,最後徹底消失。
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衣料的摩擦聲。
這種絕對的安靜,本身就帶著一種壓力。
通道儘頭,是一間稍微寬敞些的前廳。
這裡的光線依舊昏暗,布置得像一個中世紀古堡的書房。
一張厚重的木桌後麵,坐著另一個同樣穿著黑色製服的男人,年紀稍長,麵無表情,像一尊蠟像。
帶我們進來的年輕男人站到他身邊,低聲說了句:“人齊了。”
年長的男人抬起眼皮,目光在我們臉上緩緩掃過,那眼神空洞而冰冷,像是在清點貨物。
他麵前放著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箱。
“歡迎來到……幻影密室。”
他的聲音乾澀,毫無起伏,“我是本場遊戲的管理員。現在,請將你們的手機、智能手表等所有電子通訊設備,以及隨身攜帶的背包、打火機等物品,放入這個儲物箱。遊戲區域內嚴禁任何外界聯絡和違規物品。”
一陣小小的騷動。
“必須交手機嗎?萬一有急事……”有人小聲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