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凍結在了那聲尖叫裡。
空氣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凝固成了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膠質。
每一粒灰塵都在幽黃的燈光下懸浮,記錄著這絕對恐怖的瞬間。
尖叫來自於站在張姐身後的那個年輕女孩,銷售部的新人,周敏。
她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身體像秋風中的落葉般劇烈顫抖,後續的嗚咽被恐懼掐斷在喉嚨深處,隻剩下粗重而絕望的抽氣聲。
“嗬……嗬……”
不止是她。
我聽到周圍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像無數條瀕死的魚。
趙強還保持著拽取鑰匙的姿勢,那隻握著黃銅鑰匙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不耐煩和莽撞瞬間被一種極致的驚駭所取代。
他的臉色在刹那間褪得慘白,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啊……啊……”的無意義音節。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鬆開了手。
“當啷——”
黃銅鑰匙掉落在棺材邊緣,發出一聲清脆的、在死寂中顯得異常刺耳的聲響,然後彈落在地板上。
這聲音驚醒了部分凝固的神經。
“啊——!!死……死人!!”
另一個女同事終於崩潰地哭喊出來,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李默……是李默!”
小王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他踉蹌著後退,脊背重重撞在書架上,震落一片灰塵,“他怎麼……怎麼會在這裡?!”
恐慌像投入靜湖的巨石,激起毀滅性的漣漪。
人群瞬間炸開,本能地想要遠離那口棺材,遠離那個穿著黑袍的、曾經的同事。
推搡,尖叫,混亂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狹小的房間頓時變成了一個被恐懼填滿的囚籠。
我站在原地,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板上。
冰冷的感覺從指尖蔓延至全身,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我的目光無法從李默那張青紫色的臉上移開。
那扭曲的五官,擴散的瞳孔,無聲地訴說著極致的痛苦與不甘。
空氣中那股一直縈繞不散的甜膩腐敗氣味,此刻找到了源頭,變得無比清晰、濃烈,瘋狂地衝擊著我的嗅覺神經,引發一陣陣胃部的翻攪。
不是遊戲。
從來都不是。
“閉嘴!都他媽給我閉嘴!!”
一聲粗暴的怒吼壓過了混亂。是趙強。
他臉上驚駭未退,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愚弄、被侵犯的暴怒。
他揮舞著雙臂,試圖控製局麵,“慌什麼!說不定……說不定也是他媽的道具!做得逼真了點而已!”
他的聲音很大,卻帶著明顯的外強中乾。
“道具?!”小王失聲叫道,手指顫抖地指向棺材,“你管這叫道具?!你聞不到嗎?!這味道……這……”
他說不下去了,胃裡一陣翻湧,彎腰乾嘔起來。
張姐的臉色慘白如紙,精心描畫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此刻的驚恐。
她比大多數人都更早接觸到李默的工作,此刻,她的眼神裡除了恐懼,還有一絲極深的、難以言說的慌亂。
她死死咬著下唇,指甲掐進了掌心。
“手機……對,打電話!報警!”
一個相對冷靜的男同事喊道,手忙腳亂地去掏口袋,摸了個空才想起手機早已上交。
他猛地轉向門口,用力拍打著那扇厚重的橡木門,“開門!外麵的人聽見沒有!出事了!快開門!!”
“砰!砰!砰!”
沉重的拍門聲在房間裡回蕩,顯得如此無力。
門外,死寂一片。
仿佛前廳那個麵無表情的管理員,以及這棟建築本身,都隻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沒用的。”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乾澀而沙啞,像砂紙摩擦過喉嚨。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抬起還在微微顫抖的手,指向牆壁上那幅貴族肖像畫:“有攝像頭……他們看得見。”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幅畫上,聚焦在那雙隱藏在顏料之下的、窺視的眼睛。一種被赤裸裸監視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席卷了每一個人。
“看得見……他們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