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掌心的混沌光斑像被戳破的肥皂泡，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灰霧裡勉強撐開的真空地帶瞬間合攏。倒地的失心者沒來得及靜止，皮膚下突然隆起蚯蚓般的青筋——那是失控的規則殘片在瘋狂蠕動，仿佛有活物要從血肉裡鑽出來。
“哢嚓！”趙烈的土黃色護盾應聲碎裂，金光碎片濺進灰霧時，竟發出冰麵開裂的脆響。他踉蹌著跪倒在地，額角撞在便利店的台階上，裂開一道血痕，鮮血混著灰霧往下淌。“媽的……”他攥著拳頭想撐起身，卻發現掌心連一絲護盾光紋都凝聚不出來，“反噬太強了，七天內……我用不了能力了。”
“不止是你。”顧野捂著胸口喘息，掌心浮現出一道焦黑的烙印，形狀像北鬥執棋者的圖騰，“規則暫緩的代價本該是隨機抽一段記憶，可這次……抽走的是我們所有人對‘鐘樓入口規則’的集體認知。”
空氣瞬間凝固。溫知夏突然按住太陽穴，指尖用力得發白，瞳孔劇烈收縮：“鐘樓入口規則？我們之前討論過這個嗎？”她茫然地看向沈徹，手無意識地摸向口袋，“我隻記得把女兒的發卡給了你，可為什麼要在鐘樓用？我忘了……完全想不起來！”她的記憶像被蟲蛀的書頁，關鍵的段落成片消失，隻剩下零碎的情緒——慌張、愧疚，還有對某個名字的模糊執念。
蘇硯快步上前扶住搖搖晃晃的溫知夏，指尖搭在她的脈搏上，臉色驟然變得難看：“她的記憶紊亂速率比預估快五倍。”他轉頭看向沈徹，聲音壓得很低，“上次輪回，我們試了二十七次才發現，鐘樓入口需要‘四人情緒共鳴’才能觸發——得有人主動釋放愧疚記憶當鑰匙，可現在這段集體記憶被徹底抹除了，我們等於又回到了起點。”
沈徹的指尖抵著發疼的太陽穴，“溯因”能力瘋狂抓取散落的線索：顧野發動能力時，空氣中異常的電磁波動；溫知夏記憶斷層的精準度隻刪了“入口規則”，沒碰其他）；趙烈護盾碎裂時，灰霧不是隨機擴散，而是往顧野的方向湧……所有碎片拚在一起，指向一個讓他脊背發涼的悖論。“顧野，”他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你的能力是不是被現實滲漏汙染了？執棋者能力本該受墟都規則驅動，可剛才的能量波動，帶著創憶科技實驗室的電磁頻率——那是現實世界的東西。”
顧野沉默了幾秒，慢慢扯開衣領。他的鎖骨處，一道暗紫色的紋路正像活蛇般蠕動，紋路邊緣泛著灰霧特有的腥氣——那是現實滲漏的烙印，深深嵌在皮肉裡。“上次輪回結束時，李博士的無人機炸向溫知夏，我來不及多想，用能力硬接了衝擊波。”他苦笑一聲，指尖劃過烙印，紋路立刻躁動起來，“當時沒在意，後來才發現，我吸收了滲漏到現實的規則殘片，現在的‘規則暫緩’已經不純了，代價不再是單純的記憶消耗，而是……記憶替換。”
“轟隆！”遠處突然傳來鋼筋斷裂的巨響，震得地麵都在顫。眾人轉頭望向鐘樓方向，灰霧正劇烈翻湧，一座巴洛克式的尖頂硬生生刺破霧層，磚石牆麵浮現出血管般的熒光紋路——現實世界的鐘樓，正在被墟都規則強行具象化！更駭人的是，那些倒地的失心者突然開始扭曲變形，軀體像融化的蠟油般粘連在一起，很快彙聚成三具五米高的巨人。它們的胸口嵌著破損的街燈，燈泡裡淌著灰霧，瞳孔處旋轉著二維碼般的規則編碼，每轉一圈，周圍的灰霧就濃一分。
“是規則嵌合體！”蘇硯的聲音發緊，指尖淡紫色的屍語光紋探向巨人，卻隻傳回一片混沌的電子雜音，“失心者體內的規則殘片，被你剛才的能力乾擾後，自動重組了！它們不是生物，是活化的規則條款，受墟都底層邏輯驅動，隻會攻擊‘記憶完整性最高的目標’！”
話音剛落，三具巨人的瞳孔同時亮起紅光，精準地鎖定了溫知夏——她因記憶紊亂產生的情緒波動，像黑夜裡的燈塔，在嵌合體眼中無比醒目。
“彆過來！”趙烈咬著牙強行起身，擋在溫知夏麵前，染血的拳頭狠狠砸向逼近的巨人。可拳頭剛碰到巨人的軀體，就像撞在鈦合金上，發出沉悶的巨響，他的指骨瞬間傳來劇痛，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蘇硯的屍語光紋化作鎖鏈，纏向巨人的腳踝，可鎖鏈剛碰到規則編碼，就“滋滋”冒起黑煙，瞬間崩斷。“不行！規則編碼會腐蝕心象能力！”
沈徹看向顧野，聲音急促：“還能再用一次‘規則暫緩’嗎？哪怕隻有五分鐘，我們能繞去鐘樓後門！”
顧野的臉色蒼白如紙，指尖深深陷進掌心，滲出血珠：“能是能，但這次的代價……會替換掉我們所有人關於星曉的記憶。”他頓了頓，補充道，“不是片段，是全部——包括她的樣子、名字，還有你找她的執念，都會變成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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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再次陷入死寂。沈徹的腦海裡，突然閃過第七次輪回的畫麵：溫知夏因為徹底忘了女兒，在鐘樓頂端縱身跳下，灰霧吞噬她的瞬間，她嘴裡還在念叨“我好像丟了很重要的人”。可現在，巨人已經撕開了趙烈的肩胛，黏液化的手掌抓向蘇硯的喉嚨，溫知夏的幻境早就崩了，連自保都做不到——
“用我的記憶做燃料。”溫知夏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讓人心慌。她慢慢扯下頸鏈，鏈墜是個銀色的膠囊，表麵刻著溫曉的名字縮寫。“這裡麵封存著我女兒最後一次叫我‘媽媽’的記憶片段，”她把膠囊遞給沈徹，指尖微微顫抖，“蘇硯說過，純粹的情感記憶能量純度最高，能觸發一次定向的規則乾擾，應該能凍住那些巨人。”
沈徹攥著膠囊，金屬外殼冰涼，卻像燒紅的烙鐵燙著手心。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溫知夏一旦失去這段記憶，就再也記不起女兒的聲音，記不起抱著女兒講故事的夜晚，記不起自己為什麼要拚命對抗李博士。
“快！”蘇硯的聲音帶著哭腔，巨人的手掌已經快碰到他的臉，“再猶豫我們都得死！”
“引爆它。”沈徹閉了閉眼，聲音沙啞。
溫知夏接過膠囊，指尖用力一捏。“哢嚓”一聲，膠囊破碎的瞬間，一道彩虹狀的光瀑衝天而起，光瀑所過之處，灰霧瞬間凝固，三具巨人像琥珀中的昆蟲，徹底停住了動作。可光瀑消散時，溫知夏的眼神突然變得空洞，她茫然地看向沈徹，又看了看周圍的人，輕聲問：“你們……是誰啊？我好像在幫你們找一個人，叫……叫星曉？她是你們的朋友嗎？”
她忘了女兒的聲音，忘了和團隊並肩作戰的日子，甚至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隻殘留著“要找星曉”的模糊指令——那是膠囊爆炸前，沈徹強行用溯因刻在她意識裡的執念。
危機暫時解除，可代價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裡，壓得人喘不過氣。沈徹攥緊口袋裡星曉的兔子發卡，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可一想到溫知夏空洞的眼神，心臟就像被攥住般疼。遠處，鐘樓的具象化還在繼續，尖頂的陰影越來越大，像一把鍘刀懸在頭頂。
“咳……咳咳……”顧野突然彎下腰，咳出一口黑血。血滴在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小坑，冒著灰霧。眾人看去，他鎖骨處的暗紫色烙印，正延伸出無數細絲般的紋路，順著血管往上爬，緩緩纏向他的心臟。“看來……規則殘片已經開始侵蝕我的意識了。”顧野抬起頭，臉上帶著釋然的笑，“還好，至少幫你們爭取了點時間。”
灰霧再次開始翻湧，遠處傳來李博士的廣播殘響，帶著瘋狂的笑意：“不錯的掙紮，但你們的代價，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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