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形的隔閡_永恒奔跑者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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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無形的隔閡(1 / 1)

深夜那場突如其來的、與影噬獸的遭遇戰,雖然最終以陳遠的絕對力量和負傷為代價被成功化解,但戰鬥留下的陰影,卻如同粘稠的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彌漫開來,沉甸甸地籠罩在兩人的心頭。這片曾經被陳遠守護了不知多少歲月、相對穩定的高地,其“安全”的光環已然碎裂。“孤星號”那扭曲殘破的軀殼,不再僅僅是她降臨的座駕,更變成了一個持續不斷散發著誘餌氣味的死亡陷阱,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雷獄星這片黑暗森林中,那些依賴能量感知生存的、更加危險和貪婪的獵食者。

陳遠在默許澹台鳳舞為他包紮好傷口後,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投入到那永恒不變的奔跑中去恢複能量,或是抓緊時間休息。他拖著略顯疲憊但依舊挺拔的身軀,沉默地繞著“孤星號”那堆冒著縷縷青煙的殘骸,緩慢而沉重地走了好幾圈。他的眉頭自始至終都緊緊地鎖在一起,形成一個深刻的溝壑,那雙銳利的眼眸中閃爍著計算與評估的冷光,仿佛在掃描著殘骸的每一個細節。他那遠超常人的能量感知,能夠無比清晰地“嗅到”從殘骸斷裂的管線、破損的能量核心中,持續逸散出的那種與雷獄星狂暴、原始卻自成體係的能量場格格不入的、“人造”的、帶著秩序與冰冷科技感的“異味”。這種能量特征,對於這片土地上那些感知敏銳的掠食者而言,簡直就如同在萬古長夜中突然點燃的、無比醒目的篝火。

他停下腳步,站在殘骸最大的一個撕裂口前,緩緩抬起未受傷的右手。他嘗試著調動體內尚在恢複中的生物能量,一股淡藍色的、如同水波般的能量流從他掌心湧出,小心翼翼地形成一個薄而廣的臨時能量屏蔽層,如同一個半透明的藍色氣泡,試圖將整個殘骸包裹起來,隔絕其能量特征的散發。

然而,這個過程顯然並不輕鬆。澹台鳳舞能看到,他額角再次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那麵藍色的能量屏蔽層在殘骸持續的、微弱的能量泄漏乾擾下,不斷地波動、扭曲,顯得極其不穩定。維持這個額外的、持續的能量輸出,對於需要時刻維持高強度奔跑以契合星球能量脈搏、並且還要支撐全球屏蔽場關鍵節點運轉的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難以長期承受的額外負擔。這絕非長久之計。

澹台鳳舞也清晰地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股混合著愧疚與無力感的情緒在她心中蔓延。她看著陳遠那為了掩蓋她帶來的麻煩而忙碌、凝重的身影,感覺自己就像一個不小心將火種帶入乾燥森林的懵懂旅人。她邁著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到陳遠身邊,在他暫時停下能量輸出、屏蔽層緩緩消散的間隙。

她伸出手指,帶著歉意和憂慮,先指了指那艘給她帶來庇護卻也帶來災難的“孤星號”殘骸,然後又手臂大幅度地劃了一圈,指向周圍那片被昏暗和狂暴能量充斥的、仿佛隱藏著無數窺視目光的虛空,最後,她將手掌貼在自己胸口,臉上露出清晰無比的、充滿愧疚和擔憂的神情,微微低下了頭。她在用最直接的身體語言表達:“對不起,是我的飛船引來了危險,我很擔心。”

陳遠轉過頭,目光落在她寫滿歉意的臉上,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鐘。他那雙深邃眼眸中的冰冷計算似乎褪去了一些。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他的手指先明確地指向了“孤星號”殘骸,接著,手臂移動,指尖平穩而肯定地指向了澹台鳳舞本人,最後,他用力地擺了擺手。

他的意思清晰無誤:帶來問題的是這個“金屬造物”殘骸),而不是你這個人)。

這個簡單卻至關重要的區分,像一股溫暖的細流,瞬間湧入了澹台鳳舞的心田,衝散了不少她心中的陰霾和自責。他並沒有因為潛在的危險而遷怒於她這個“始作俑者”,這份基於個體的、清晰的辨彆與寬容,讓她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慰藉。

但是,理智告訴她,溫暖無法解決現實的危機。問題依然像一塊巨石,橫亙在麵前。如何處置這艘已經成為禍源的殘骸?徹底摧毀它?以陳遠展現出的那種湮滅能量生命體的恐怖力量,或許真的能做到。但誰能預料劇烈的爆炸是否會引發連鎖反應,攪動這片原本就極度不穩定的能量環境?甚至可能波及、破壞高地上那精密而脆弱的能量回路,那後果將是災難性的。將其推離高地?且不說這龐然大物能否被推動,就算推走了,殘骸落在其他地方,同樣會像一個移動的災難信標,吸引怪物,可能還會波及這片星域其他未知的、可能更加脆弱的區域,這無異於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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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無論選擇哪條路,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和不確定性。兩人仿佛陷入了一個無形的、令人焦慮的兩難困境。

陳遠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他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掃過殘骸和高地周圍的環境,仿佛在腦海中飛速計算著各種方案的利弊得失,權衡著每一個可能引發的後果。他那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凝重的、仿佛暴風雨前壓抑的寧靜。

最終,他似乎做出了一個權衡之後的決定。他放棄了繼續嘗試那吃力不討好的完全屏蔽方案。取而代之的是,他重新走到了高地能量回路的核心區域,開始以一種更加精妙和耗費心神的方式,調整起整個高地的能量流動。

澹台鳳舞屏息凝神地看著。她看到陳遠沿著他那條烙印在岩石上的無形奔跑軌跡,在幾個特定的、似乎尤為關鍵的節點停下腳步。他將雙手包括受傷的左臂,動作略顯滯澀卻依舊穩定)按在岩石上,周身淡藍色的能量場以前所未有的強度亮起,如同灌注心血般,將更加凝練、更加龐大的生物能量,源源不斷地注入到那些節點之中。

她雖然無法像他那樣直接“看見”能量的形態,但一種奇妙的、仿佛環境“氛圍”改變的感覺,開始清晰地浮現。周圍空氣中那種無處不在的、狂暴的能量壓迫感,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而深刻的變化。高地的能量場不再像之前那樣與外部風暴激烈地對抗或交融,而是變得更加內聚、收縮,仿佛形成了一個更加堅韌和排外的“領域”。就像一層無形的、具有過濾功能的能量薄膜,將“孤星號”殘骸散發的大部分“異味”在一定程度上隔離、吸收、稀釋了,使其向外擴散的強度和範圍都顯著降低。

這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應急策略。它無法根除殘骸這個“信號源”,但至少能大幅降低其被更遠方、更強大的存在敏銳捕捉到的概率,同時也為應對可能再次出現的、小規模的影噬獸襲擊,爭取到更寶貴的預警和反應時間。

做完這一切堪稱精密的能量場調整,陳遠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更加蒼白了一分,甚至連嘴唇都失去了些許血色。他長長地、帶著疲憊地吐出了一口濁氣,顯然這番操作對他的消耗極其巨大。他沒有立刻強迫自己繼續那消耗體力的奔跑,而是步履略顯沉重地走到高地最中心、能量最為彙聚的那個點。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澹台鳳舞有些意外的舉動——他盤膝坐了下來。

他將雙掌自然地放在膝蓋上,掌心向上,指尖微扣,閉上了雙眼。整個人的氣息,從之前的淩厲、活躍,瞬間變得沉靜、內斂,仿佛與腳下的大地、與周圍調整後的能量場徹底融為一體。這是他第一次在澹台鳳舞麵前,展現出如此傳統、近乎“冥想”般的、靜態的能量調息恢複方式。這似乎也說明,他之前的消耗,已經接近了他所能承受的臨界點。

澹台鳳舞不敢發出絲毫聲響,生怕打擾到他這至關重要的恢複過程。她默默地退回到自己之前那個背風的岩石凹陷處,但這一次,她沒有坐下休息。她挺直了脊背,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哨兵,不斷地掃視著高地周圍的昏暗區域,尤其是“孤星號”殘骸的方向。她在心中告訴自己,現在,輪到我來負責警戒,守護他的安全了。

她看著陳遠閉目調息時那沉靜而堅毅的側臉輪廓,看著他左臂繃帶邊緣隱隱滲出的、不同於常人的、帶著微弱淡藍色熒光的血跡他的血液,似乎也與他那特殊的生物能量場緊密相關),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充滿了極其複雜、難以理清的情緒。

有真摯的感激——感激他再次不顧自身安危,毫不猶豫地保護了她。

有深切的愧疚——愧疚自己和他的登陸艇,成為了打破這片土地平衡、給他帶來額外負擔和危險的根源。

有由衷的敬佩——敬佩他麵對危機時展現出的強大力量、冷靜判斷和應對智慧。

有隱隱的擔憂——擔憂他不斷消耗、甚至受傷的身體狀態,是否能持續承受這越來越沉重的壓力。

而更深層次的,是一種越來越清晰、無法忽視的認知——在他們之間,即使經曆了生死與共,即使建立了初步的溝通,卻依然橫亙著一條巨大的、深不見底的、無形的隔閡。

這隔閡,遠不止是語言不通和手勢笨拙。它是生存方式的鴻溝——他是與星球能量融為一體的自然之子,她是依賴外部科技造物的文明探索者。它是力量層次的天塹——他擁有著近乎神明般的個體偉力,她則脆弱得需要層層保護。它更是背後所代表的文明理念與曆史傷痕的壁壘——他背負著沉重而神秘的、可能與“大淨化”相關的過去,對“星空”充滿警惕;她則代表著可能被他視為威脅來源的、秩序井然的聯邦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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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願意保護她這個個體,即使他寬容地區分了她與她的造物,但這絕不意味著他信任她,更不意味著他願意向她敞開那扇緊閉的心門,分享他守護的秘密、他痛苦的記憶、他使命的真相。

而澹台鳳舞也同樣清醒地知道,自己身上肩負著來自聯邦的探索任務和科學使命。她需要對陳遠這個前所未有的個體、對雷獄星隱藏的秘密,進行更深入、更係統的了解和研究。這份職責,注定會與她內心那份想要單純地幫助他、理解他、甚至可能……帶他離開這片煉獄的個人願望,產生難以調和的矛盾與衝突。

無形的隔閡,源於彼此根深蒂固的立場,源於被曆史塵埃掩埋的過去,更源於他們身後所代表的、兩個截然不同且可能存在巨大裂痕的文明與未知。

夜色或者說,風暴能量活動的低穀期)愈發深沉,高地上空混亂的能量光帶如同垂死的霓虹,發出微弱而詭異的光芒。焦黑的高地之上,兩人一坐一立,一靜一動,一者在深沉的調息中恢複力量,一者在警惕的守望中履行職責。他們共同麵對著來自黑暗虛空的潛在威脅,仿佛並肩的戰友,然而,在那無聲的靜默之下,他們又仿佛身處兩個被無形壁壘隔開的、遙不可及的世界。

如何才能跨越這道深邃的鴻溝?

是依靠更多時間的陪伴和不求回報的付出,如同滴水穿石?

還是需要某個意想不到的、足以打破一切現有平衡的契機,甚至是……危機?

澹台鳳舞望著陳遠那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孤獨與堅韌的側影,心中一片迷茫,沒有找到任何確切的答案。她隻知道,在這片被永恒風暴與死亡籠罩的雷獄星上,她與這位孤獨奔跑者之間,這段充滿了未知、危險與微妙情感的奇異故事,還遠遠未到終點,甚至可能……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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