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上的風似乎也因之前的劇變而力竭,變得緩和了許多,隻是依舊帶著雷獄星特有的、混合著硫磺與電離塵埃的刺鼻氣味。陳遠身體一軟,所有的力量仿佛瞬間被抽空,整個人如同斷線的木偶般向下癱倒。
“陳遠!”
澹台鳳舞驚呼一聲,反應極快,在他膝蓋觸地之前,已搶步上前,用自己纖細卻堅韌的身軀作為支撐,牢牢架住了他幾乎失去意識的身體。他的重量大部分壓在她身上,讓她也踉蹌了一下,但她咬緊牙關,穩穩地站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讓他背靠著一塊相對平整、帶著餘溫的暗紅色岩石緩緩坐下。岩石粗糙的表麵摩擦著密封服,發出沙沙的輕響。
“堅持住,陳遠,沒事了,暫時安全了。”她低聲在他耳邊重複著,既是安慰他,也是在穩定自己同樣經曆巨震的心神。
沒有絲毫猶豫,她快速操作著自己手腕上的便攜終端,將密封服的生命維持係統輸出功率調至最低,僅保留最基本的呼吸過濾和內部溫度平衡,幾乎關閉了所有非必要的能量消耗。同時,她深吸一口氣,調整著自身的生物節律,再次主動引導起那玄妙的“生命共鳴”。一股溫和、精純,如同初春融雪彙成的溪流般的生命能量,透過兩人身體的接觸點,源源不斷地、小心翼翼地渡入陳遠近乎枯竭的體內。
她能感覺到他生物能量場的紊亂與空虛,就像一片被風暴肆虐後乾裂的大地。她的能量流入,如同甘霖,滋潤著那些看不見的“裂痕”,幫助他穩定那瀕臨崩潰的內在平衡。
軌道,“裁決”號艦橋。
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將近一分鐘,才被霍克將軍沙啞的聲音打破。
“報告艦隊狀態……及各艦損失情況。”他的聲音失去了往常的雷霆之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壓抑的震顫。
通訊官咽了口唾沫,開始逐一彙報:“‘裁決’號,結構完整,部分外部傳感器因能量乾擾受損,正在校準。‘堅盾’號重巡洋艦,輕傷。‘風隼’號驅逐艦,引擎過載,正在冷卻……‘利刃’號……確認……損失。”
“利刃”號這個名字被念出時,艦橋內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幾分。所有人都清楚那艘船是如何“損失”的——不是被敵人擊毀,而是被當成了誘餌,被那種無法理解的攻擊從存在層麵徹底抹除。一種混合著屈辱、後怕和深深無力的情緒在彌漫。
霍克將軍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主屏幕上那片“利刃”號曾經存在的空域,拳頭在指揮台下緊握。那個地麵個體……他不僅擁有詭異的力量,竟然還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導”那種恐怖的毀滅光束!這已經完全超出了“高價值樣本”的範疇,變成了一個極度危險、難以掌控的變數!
“將軍,”科學官的聲音帶著不確定,“我們接收到大量來自‘深淵’……呃,來自那個異常區域以及地麵個體引導能量時的數據流,信息量極大,初步分析顯示其能量結構模式和空間影響方式……聞所未聞。卡爾文博士要求最高權限訪問這些數據。”
霍克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告訴他,數據由艦隊司令部統一處理和分析!在明確威脅等級和製定出應對方案之前,任何未經我允許的數據外泄,以叛國罪論處!”他不能再讓卡爾文那個科學瘋子為所欲為,至少,不能讓他獨占先機。
“鳳舞”號,隱藏軌道。
卡爾文博士的虛擬影像在實驗室內煩躁地踱步。他看到了陳遠引導能量、投擲戰艦的那一幕,這非但沒有讓他恐懼,反而讓他眼中的狂熱更加熾烈。
“完美……太完美了!不僅僅是能量的容器,更是能量的主宰者!能夠與星球級彆的異常能量場互動……這簡直是……神跡的雛形!”他喃喃自語,隨即對空無一人的實驗室下達指令,“破解‘鳳舞’號的通訊屏蔽!我要直接與那個個體對話!必須在他被霍克那個武夫或者澹台家的小丫頭完全控製之前,建立聯係!”
地表高地。
時間在寂靜中緩緩流逝。澹台鳳舞維持著生命能量的輸送,不敢有絲毫鬆懈。她能感覺到陳遠冰冷的體溫在逐漸回升,紊亂的呼吸也慢慢變得平穩悠長。他體內那近乎熄滅的生命之火,正在重新凝聚、燃燒。
不知過了多久,陳遠覆蓋著冰藍紋路的眼睫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澹台鳳舞近在咫尺的、寫滿擔憂的臉龐。她的麵罩因為近距離呼出的水汽而有些模糊,但那雙清澈堅定的眼眸,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虛弱的倒影。
體內那股溫暖、柔和卻持續不斷的力量來源,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是與他自身狂暴、原始的能量截然不同的感覺,充滿了生機與守護的意味。這種毫無保留的支持和貼近,讓他那顆因漫長孤獨、沉重使命以及與雷獄星負麵能量長期對抗而變得冰冷堅硬的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顆溫暖的石子,漾開了一圈圈陌生的、卻讓他無比貪戀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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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動有些乾裂的嘴唇,想說什麼,卻覺得言語在此刻如此蒼白。他緩緩地、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手臂因為脫力和之前的過度負荷而微微顫抖。他沒有動用任何能量,隻是純粹依靠肉體力量,帶著一絲試探,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覆蓋上了澹台鳳舞扶在他左臂彎的手。
他的手掌寬大,指節分明,因為長期駕馭能量、與惡劣環境搏鬥,皮膚粗糙,布滿了細小的傷痕和老繭,掌心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溫熱。
澹台鳳舞的手則被密封服包裹著,觸感微涼。在被陳遠的手掌覆蓋住的瞬間,她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僅僅是一瞬,她便放鬆下來,甚至微微調整了一下手勢,讓他的手掌能更自然地握住她。密封服冰涼的材質與他掌心溫熱的體溫形成鮮明對比,卻又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沒有言語,這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卻仿佛一道橋梁,溝通了兩個原本孤獨的靈魂。這是超越了語言、超越了利益算計的認可,是曆經生死考驗後,發自內心的接納與托付。是信任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握手”。
陳遠凝視著澹台鳳舞的眼睛,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中,冰雪似乎消融了些許,流露出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有感激,有疲憊,也有了一絲……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