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獄星高地的能量風暴似乎永無休止,但在陳遠和澹台鳳舞臨時開辟的這處岩洞庇護所內,隻有能量回路柔和的光芒與陳遠指尖流淌的輝光在交織閃爍。空氣裡彌漫著臭氧和岩石被能量浸潤後的特殊氣息,以及一種近乎凝滯的、等待重大秘密揭曉的緊張感。
陳遠盤膝坐在一塊平整的岩石上,雙目緊閉,眉頭微蹙,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胸前的吊墜不再僅僅是散發微光,而是如同一個活物的心臟,以一種深沉而規律的節奏脈動著,每一次搏動,都引動周圍空間中的能量產生細微的漣漪。澹台鳳舞守在一旁,她沒有打擾陳遠,隻是默默調整著洞口的簡易能量屏蔽場,目光卻不時擔憂地掃過陳遠略顯蒼白的臉。她能感覺到,有一股龐大到難以想象的信息流,正通過那枚神秘的吊墜,蠻橫地湧入陳遠的意識深處。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不知過了多久,陳遠身體猛地一震,驟然睜開了雙眼。那雙平日裡沉靜如淵的眼眸,此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一種豁然開朗的明悟,仿佛穿透了無儘的時間迷霧,窺見了某個宇宙級的真相。
“鳳舞……”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長時間精神專注後的沙啞,更帶著一種發現驚天秘密後的悸動。
澹台鳳聞立刻靠近,半跪在他身前,遞過一管營養液,關切地問:“怎麼樣?你沒事吧?‘火種’的奧秘……”
陳遠沒有接過營養液,而是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澹台鳳舞微微蹙眉,但她沒有掙脫,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陳遠的聲音帶著顫音,他看向澹台鳳舞,眼神複雜得如同風暴下的海洋,既有洞悉真理的興奮,也有一絲沉重的憂慮,“我們之前的認知都太片麵了……‘火種’的真正形態,它不僅僅是生命藍圖的能量模因庫,它更是一個……活著的、不斷演化的純種人類基因庫!”
“純種人類基因庫?”澹台鳳舞一怔,這個詞彙在聯邦的語境中太過古老且邊緣化,甚至帶有一絲貶義。在她的認知裡,“純種人類”通常指那些固執地拒絕任何基因優化、保持著舊地球時期原始基因特征的人類群體。他們往往被視為守舊、落後,甚至在某些極端進化主義者眼中是“應該被淘汰的劣質品”。聯邦主流社會經過數百年的基因優化和適應性改造,早已將“純種”與“脆弱”、“低效”劃上了等號。
“是的,純種。”陳遠肯定地點頭,他鬆開澹台鳳舞的手腕,指尖能量再次彙聚,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光暈,而是極其精細地勾勒出一組複雜到令人眼花繚亂的雙螺旋結構模型。這結構與聯邦公民身份芯片裡展示的、經過優化後簡潔高效的通用基因模型截然不同,它顯得更為繁複、冗餘,充滿了各種看似無用的“垃圾序列”和古老的基因印記,散發著一種原始而磅礴的生命力。
“但這絕非你理解中那種‘落後’的象征。”陳遠看出了澹台鳳舞眼中的疑惑,他語氣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仿佛一位古老的智者在陳述被遺忘的真理,“‘觀測者計劃’的先賢們,他們擁有遠超我們這個時代的遠見。他們預見到,聯邦目前推行的大規模、標準化的基因優化,雖然在短期內極大地提升了人類對不同星域的適應性、強化了體魄甚至部分智力,看似是一條康莊大道……”
他頓了頓,指尖的能量基因模型開始局部放大,展示出那些被優化掉的、看似無用的序列節點,“但這種以‘統一’和‘效率’為名的改造,本質上是在用手術刀粗暴地修剪生命之樹!它帶來了基因多樣性的急劇減少,將人類龐大的進化潛力強行鎖死在幾個預設的‘優秀’方向上。更可怕的是,誰也無法保證,這些人為嵌入的優化片段,在幾代、幾十代之後,不會產生無法預料的長期副作用,甚至可能……導致整個族群的進化之路走向死胡同!”
陳遠的目光投向那原始而複雜的基因模型,眼中充滿了敬畏:“而‘火種’保存的,正是人類在踏入星際時代之前,那個基因多樣性最為豐富、如同生命原初海洋般蘊含著所有進化可能性的‘原始湯’狀態!這裡的‘純種’,指的是未被單一化、工具化改造的,保留了所有自然突變和潛在分支的,最完整、最原始的人類基因譜係!它是我們文明的‘根’,是所有可能性開始的源頭!”
澹台鳳舞倒吸一口涼氣,她瞬間理解了這其中的巨大價值和可怕含義!這就像一個農業公司,為了追求高產,隻大規模種植一種經過基因改造的“完美”水稻,而將成千上萬種野生的、看似產量不高的稻種視為雜草棄之不顧。然而,當未知的病害或環境劇變來臨時,能拯救整個文明的,恰恰是那些被遺棄的、蘊含著抗病或適應性的野生稻種基因!
聯邦,正是在走那條追求短期高效、但可能自斷後路的道路!而“火種”,這個被無數勢力追逐的寶藏,竟然是確保人類文明在未來無數未知挑戰中能夠存續下去的最終保險!是文明的火種,更是基因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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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火種’守護的,不僅僅是文明的科技和知識,更是人類這個物種本身的‘根’與‘源’!是所有未來的可能性!”澹台鳳舞喃喃道,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她被這個宏大的使命深深震撼,同時也感到一陣後怕——如果“火種”落入了錯誤的人手中……
“不僅如此。”陳遠的聲音將她從震撼中拉回,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段的、屬於頂尖科學家的睿智光芒這部分清晰起來的記憶碎片,似乎更多地源自他的姐姐林星瑤,或者“觀測者計劃”內其他頂尖的基因學家),“‘火種’並非一個靜止不動的基因標本庫。它在雷獄星極端而特殊的能量環境滋養下,以及……與我自身生物能量場的長期互動中,一直在進行著一種極其緩慢的、模擬了數百萬年自然選擇過程的‘動態適應性演化’!”
他指向自己,又指向洞外那永不停歇的能量風暴:“它記錄著純種人類基因在雷獄星這種極端環境下,可能自然產生的各種良性或中性的變異數據。這是一個無比珍貴的、活著的、持續更新的進化數據庫!而我……”陳遠的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共鳴,“我本身就是這個動態演化過程的一部分,是‘火種’在無數可能性中,於當前環境下綻放出的一朵……‘花’。”
這就完美地解釋了為什麼陳遠的身體能夠進化出如此驚人的能量適應和操控能力——他不僅僅是“火種”的守護者,其存在本身,就是“火種”活體研究的最佳樣本,是連接人類原始基因寶藏與未來無限進化方向的、獨一無二的橋梁!
這個發現,讓陳遠個體的存在價值,瞬間提升到了一個足以影響文明走向的戰略高度。
澹台鳳舞猛地站起身,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來回踱了兩步,岩洞內隻有她軍靴敲擊地麵的清脆回響。突然,她停下腳步,轉身盯著陳遠,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這個消息,絕對,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讓霍克將軍,還有他背後的卡爾文博士知道!”
她的眼中閃爍著軍人的銳利和戰略家的警惕:“如果讓那些隻追求絕對力量和控製欲的激進派得知,‘火種’是一個如此珍貴、並且還在不斷‘進化’的純種基因庫,他們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動用所有手段將其徹底掌控!他們不會理解也不在乎什麼‘多樣性’和‘進化潛力’,他們隻會看到一座可以任由他們‘優化’、‘定製’的基因金山!”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寒意:“到了那時,阿遠,你就不再是‘鑰匙’或‘守護者’了。在他們眼中,你會變成最完美的實驗體,一件可以拆解、研究、複製,甚至試圖批量生產的終極生物兵器原型!他們會用儘手段,試圖將你,將‘火種’,變成他們實現野心的工具!”
陳遠沉默著,洞外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那上麵沒有任何恐懼,隻有一片冰冷的、如同雷獄星岩石般的堅硬。他緩緩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岩壁,望向了宇宙深處。
“我明白。”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淬火的鋼鐵一樣堅定,“這也是姐姐他們,當年為什麼要冒著粉身碎骨的風險,也要帶著‘火種’核心逃離‘創世’項目的原因。他們早已預見到了……那種追求絕對統一和控製的欲望,最終會扼殺生命的多樣性與偶然性,會將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文明,引導向僵化、停滯,乃至……自我毀滅的深淵。”
兩人對視著,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壓力。他們此刻守護的,早已超越了一個星球、一個數據庫的範疇。他們守護的是人類文明在麵對未知未來時,那份能夠重新選擇道路、能夠浴火重生的最根本的潛力。
這份認知,像一團熾熱的火焰,在他們心中熊熊燃燒,將他們前往“星耀之泉”的決心淬煉得更加堅不可摧。隻有在那裡,在“觀測者計劃”先賢們預設的最後堡壘,才能找到安全地保存、研究並最終合理利用“火種”這份珍貴遺產的方法。才能讓這份承載著過去與未來的火種,真正照亮人類的前路,而不是被少數人的野心所吞噬,或者點燃毀滅的烽火。
陳遠站起身,走到洞口,凝視著遠方在能量亂流中若隱若現的、下一個疑似“星路”節點的方向。尋找並激活它們,已經不再是回家的渴望,更是一場關乎文明命運的賽跑。
“休息一下,我們儘快出發。”陳遠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前路,還很長。”
澹台鳳舞點了點頭,默默檢查著隨身裝備的能量儲備。岩洞內,隻剩下吊墜沉穩的脈動聲,與洞外永恒的雷霆轟鳴交織在一起,仿佛一首宏大史詩的序曲,正悄然奏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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