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刨墳未遂反被嚇尿的事,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整個屯子。這下,再沒人敢質疑盛之意“東北瘋批”的戰鬥力了。那是真敢下手,也真下得去手!連刨祖墳這種缺德帶冒煙的主意都敢想的老潑婦,都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還有誰不怕死敢往上湊?
劉家母女徹底成了屯裡的笑話,關門閉戶,好些天沒見人影。
盛之意的耳根子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清靜。她樂得如此,每天忙著她的“養殖大業”和“商業版圖”,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家裡的雞鴨隊伍日益壯大,下的蛋除了自家吃,偶爾還能攢一小籃子拿去換點零錢。方便麵生意更是成了穩定的進項,她甚至發展了幾個“下線”——就是那些買得最多、關係處得還不錯的家屬,讓她們幫忙在廠裡悄悄宣傳,每賣出一包給點“提成”。雖然利潤薄了點,但銷量上去了,更重要的是省了她不少事。
朱霆依舊早出晚歸,廠裡似乎永遠有忙不完的事。但能感覺到,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準時了,有時甚至能趕上熱乎的晚飯。
兩人之間那種古怪的氛圍還在持續。話還是不多,但似乎有了點無形的默契。
比如,朱霆會默默地把廠裡發的好東西——有時是一包白糖,有時是幾塊肥皂——放在炕沿上。盛之意照單全收,然後會用那肥皂把他和孩子們換下來的臟衣服洗得乾乾淨淨,晾滿院子。
比如,盛之意做飯時要是鹽放多了,或者不小心又搞出點焦糊味,朱霆會麵不改色地吃完,最多晚上多喝兩瓢水。而盛之意要是某天心情好,燉了鍋香噴噴的肉,朱霆吃飯的速度會明顯加快,添飯的次數也會增加。
再比如,三個孩子現在有點怕盛之意,但又莫名聽她的話。尤其是朱大寶,儼然成了盛之意的“小尾巴”和“傳聲筒”。朱霆對此默許甚至……有點樂見其成?
這天晚上,外麵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帶著倒春寒的冷意。
孩子們都睡下了。盛之意盤腿坐在炕上,就著昏黃的煤油燈,清點這個月攢下的錢。毛票、分票鋪了一小片,她數得認真,眼睛裡閃著“小錢錢”的光芒。
朱霆洗漱完,穿著單薄的裡衣上了炕,習慣性地準備背對著她躺下。
目光無意中掃過她堆在旁邊的、明天準備洗的衣物筐,裡麵赫然有他一件穿了很多年、領口和袖口都磨破了的舊工裝。
他動作頓了一下。
盛之意數完最後一張票子,心滿意足地長出一口氣,一抬頭,正好看見朱霆盯著那件破工裝看。
“看啥?破成那樣了,還打算穿呢?”她隨口道,“廠裡現在效益不是還行嗎?朱大廠長也不說給自己添件新衣裳?穿出去也不怕丟份兒。”
朱霆收回目光,悶聲道:“還能穿。”頓了頓,又補充一句,“……習慣了。”
“習慣個屁。”盛之意撇撇嘴,“摳死你算了。”她嘴上嫌棄著,卻鬼使神差地伸手從炕櫃裡摸出個小布包,從裡麵拿出針線——這是她之前為了方便縫補孩子們的衣服準備的。
她拎起那件破工裝,湊到燈下,笨拙地開始穿針引線。她前世砍人如麻,但對女紅針黹可謂一竅不通,針腳歪歪扭扭,力度也掌握不好,看著那細小的針眼和軟塌塌的布料,比對付一根粗木頭還費勁。
朱霆看著她那副如臨大敵、跟針線較勁的模樣,眉頭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燈光勾勒著她的側臉,平時那股子囂張瘋批的氣焰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帶著點笨拙的專注。幾縷碎發垂在額前,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他忽然覺得喉嚨有點乾,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盛之意好不容易縫了幾針,自己看著都嫌醜,正想放棄,一抬頭,發現朱霆正看著自己,眼神有點……奇怪?
“看什麼看?”她有點惱羞成怒,把衣服往他那邊一扔,“嫌醜自己縫!”
朱霆接過衣服,看著那歪七扭八、線頭亂竄的針腳,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又很快壓平。他沒說話,也沒把衣服扔回來,而是就著她的手,伸出自己骨節分明、布滿薄繭的大手,輕輕捏住了衣服的破口處,方便她下針。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盛之意的手背。
溫熱,粗糙,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感。
盛之意像是被燙了一下,動作一頓。
朱霆也像是觸電般,手指猛地蜷縮了一下,耳根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