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寒風中似乎都帶上了一絲山雨欲來的凝滯感。朱霆那句帶著探究的“你傍晚……真的看見了?”還懸在空氣中,與煤油燈跳動的光影交織在一起,落在盛之意臉上。
盛之意心裡那根弦繃了一下,隨即又放鬆下來。她迎著朱霆的目光,那笑容越發顯得沒心沒肺,甚至帶著點狡黠:“不然呢?難不成我還真能掐會算,知道顏家司機大晚上跑後山去遛彎?當然是瞎猜的,哄他們玩的。”
她輕巧地把話頭撥開,仿佛這真的隻是一個隨口扯來的、打發劉家父母的借口:“誰讓他們大晚上跑來嚎喪,煩死個人。給他們指個方向,讓他們有點事忙,省得來煩咱們。再說了,萬一是真的呢?那豈不是省了咱們的事?”
她說著,自顧自地收拾碗筷,語氣輕鬆,動作自然,看不出絲毫破綻。
朱霆沉默地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深邃的眼底情緒翻湧,最終歸於一片沉靜。他沒有再追問。或許他相信了這個解釋,或許他知道問不出什麼,又或許……他選擇了一種更深的、暫時按兵不動的觀察。他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重新坐回炕桌邊,拿起了圖紙,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盛之意背對著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冷冽的弧度。她知道朱霆沒那麼好糊弄,但這就夠了。隻要他明天不提前發作,不打亂她的計劃,這點懷疑,她承受得起。
一夜無話,卻各懷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朱家小院就再次熱鬨起來。幫忙的本家叔伯兄弟、嬸子媳婦們陸續到位,殺豬匠也帶著工具來了,院子裡支起了巨大的鍋灶,柴火劈啪作響,熱水燒得滾開,一派喜慶忙碌的景象。
盛之意換上了一身紅色的新棉襖,襯得她膚色越發白皙,眉眼間的豔色和那股子揮之不去的瘋批氣場混合在一起,竟有種彆樣的吸引力。她指揮若定,安排活兒井井有條,絲毫看不出昨夜幾乎一宿沒睡、腦子裡還在盤算著抓賊大計的痕跡。
張嬸子湊過來,小聲說:“之意,按你昨天說的,李老四叫來了,在外頭幫著搬柴火呢。”她語氣裡有點不解,顯然也覺得李老四不是個靠譜人選。
盛之意目光往外一掃,果然看見一個穿著舊棉襖、眼神有些遊移躲閃的男人,正磨磨蹭蹭地搬著柴火,時不時鬼鬼祟祟地往堆放豬肉的臨時案板那邊瞟。
就是他!盛之意心裡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嗯,來了就行,總不能白吃飯,得出力。”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一陣自行車鈴響,一個爽利的女聲傳來:“哥!嫂子!我來晚了!”
隨著話音,一個二十出頭、剪著齊耳短發、穿著藍色勞動布棉襖、身材高挑、眉眼間帶著一股英氣和爽朗勁兒的姑娘,推著自行車走了進來。她車把上還掛著一個網兜,裡麵裝著幾個蘋果和兩瓶罐頭。
盛之意眼前一亮。是朱霆的妹妹,朱婷婷。原主記憶裡對這個小姑子印象很模糊,隻記得她嫁到了鄰縣一個工人家庭,性格好像挺潑辣,但人不壞。
朱婷婷一進院子,先把自行車支好,然後大大方方地走到盛之意麵前,笑著打量她:“你就是我新嫂子吧?我是朱婷婷。早就聽說我哥娶了個天仙似的厲害媳婦,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她說話直接,眼神清亮,帶著真誠的讚歎,沒有絲毫的虛偽和嫉妒。這態度讓盛之意覺得很舒服,比那些表麵笑嘻嘻、背後嚼舌根子的強多了。
“婷婷來了。”盛之意也笑了,這笑裡多了幾分真實,“路上冷吧?快進屋暖和暖和。”
“不冷!蹬車子蹬得一身汗!”朱婷婷把手裡的網兜塞給盛之意,“沒啥好東西,一點意思,給我哥和嫂子添喜。”
她說著,又轉頭看向正在那邊指揮殺豬的朱霆,揚聲喊道:“哥!你行啊!不聲不響就給咱老朱家娶回來這麼個寶貝!咱爹媽在地下知道了,肯定笑得合不攏嘴!”
朱霆聞聲回頭,看到妹妹,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又繼續忙去了。他一向話少,尤其是這種場合。
朱婷婷也不在意,扭回頭對盛之意擠擠眼:“我哥就那德行,八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嫂子你彆介意哈!他要是敢欺負你,你跟我說,我幫你削他!”
這話說得又虎又實在,把周圍幾個嬸子都逗笑了。
盛之意也樂了。她喜歡這個姑娘的性子,爽快,不扭捏,有一說一,比那個裝模作樣的劉豔紅和眼高於頂的顏家女順眼多了。
“行啊,那你可得給我撐腰。”盛之意從善如流。
朱婷婷哈哈一笑,挽起袖子就問:“有啥活兒需要我乾的?嫂子你儘管吩咐!彆拿我當客!”
盛之意也不客氣,指著那邊需要清洗的蔬菜:“來得正好,幫嬸子們洗菜去,一會兒炒菜用。”
“好嘞!”朱婷婷爽快地應了,麻利地就過去幫忙了,跟那些嬸子們很快就說笑到一塊,一點都不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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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之意看著她的背影,心裡那點因為劉豔紅和顏家帶來的陰霾都散了不少。這朱家,總算還有個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