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玲那嬌滴滴卻惡毒無比的話,像一滴冷水濺入了滾油鍋,瞬間在圍觀的屯鄰中炸開。眾人看著去而複返的顏家小姐,又看看拄著拐棍、臉色因失血和怒氣而更顯蒼白的盛之意,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張嬸子氣得臉都紅了,想上前理論,卻被盛之意用眼神製止了。
盛之意拄著拐棍,站直了身體,儘管腳踝鑽心地疼,但背脊挺得筆直。她看著顏小玲那張寫滿虛假關切和惡毒得意的臉,又掃了一眼她身後那兩個麵色嚴肅、眼神帶著審視的乾部模樣男人,心裡瞬間明鏡似的。
這是找茬沒夠,還搬了“救兵”來?想從彆的方麵找補回來?
她非但沒露怯,反而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所有的竊竊私語:“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顏家大小姐。怎麼?上午在派出所沒鬨夠,下午又跑來我們這窮鄉僻壤顯擺你家省城的威風了?還帶著兩位……領導?怎麼,是覺得公社派出所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準備直接給我定罪了?”
她這話連消帶打,直接把顏小玲的來意定性為“仗勢欺人”、“胡攪蠻纏”,還順手把兩位“領導”架在了火上烤——你們是來講道理的還是來幫顏家以權壓人的?
那兩位乾部模樣的人臉色頓時有些不太自然。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輕咳一聲,開口道:“這位女同誌,不要誤會。我們是省城工業辦下來調研的乾事,我姓趙,這位姓錢。聽說紅旗農機廠出了些生產事故,順路過來了解下情況。恰好遇到顏同誌,她說認識路,就帶我們過來了。”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偏偏和顏小玲一起來的,時機又這麼巧,由不得人不多想。
顏小玲立刻接口,語氣帶著一種故作的天真和擔憂:“是啊,趙乾事,錢乾事。朱廠長的廠子可是咱們縣的先進典型呢,這要是出了大問題,影響多不好啊。我也是擔心嘛,所以就趕緊帶你們過來了。”她說著,又看向盛之意,眼神裡滿是虛偽的同情,“盛之意姐姐,你也彆硬撐了,腳受傷了就好好回家躺著嘛。廠裡的事,自然有男人去處理,你一個婦道人家,摻和多了,彆人還以為你想插手廠務呢,對朱廠長影響多不好呀~”
這話更是陰險,明著關心,暗地裡卻在給盛之意上眼藥,暗示她牝雞司晨,插手男人事務,敗壞朱霆名聲。
盛之意差點氣笑出聲。就這點挑撥離間的段位?
她還沒開口,旁邊的朱大寶卻忍不住了,小家夥氣得臉通紅,大聲道:“你胡說!後媽才沒有插手廠務!後媽是幫爹爹抓壞人!”
朱二寶也怯怯地跟著點頭。
顏小玲被兩個孩子懟了,臉上有點掛不住,勉強笑道:“小孩子懂什麼呀……”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顏小姐好像不太懂。”盛之意冷冷打斷她,目光轉向那兩位趙乾事和錢乾事,語氣不卑不亢,“兩位領導既然是來調研廠裡事故的,那就請直接去廠裡找朱霆廠長了解情況吧。他是廠長,廠裡的大小事務,他最清楚。我隻是個家屬,腳受了傷,剛回家,什麼都不知道。顏小姐把我堵在家門口,又是嘲諷我受傷是報應,又是暗示我插手廠務,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兩位領導的意思,還是顏小姐個人的……特殊關懷?”
她再次把問題拋了回去,點明顏小玲是在借題發揮,無理取鬨。
趙乾事和錢乾事臉色更尷尬了。他們確實是因為顏家的關係,才默許了顏小玲帶路,本想順便施壓,沒想到這朱廠長的愛人如此厲害,句句在理,寸步不讓,反而讓他們陷入了被動。
趙乾事隻好板起臉,對顏小玲道:“顏同誌,我們的工作是找朱廠長了解情況,你不要節外生枝。”他又對盛之意客氣道,“朱廠長愛人,你好好休息,我們這就去廠裡。”
顏小玲沒想到這兩個乾事這麼不頂用,氣得暗自咬牙,卻不敢再明目張膽地說什麼,隻是不甘心地瞪了盛之意一眼。
就在兩位乾事轉身要走的時候,盛之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兩位領導請留步。”
趙乾事和錢乾事疑惑地回頭。
盛之意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猶豫”和“擔憂”,聲音也壓低了些,仿佛是在說什麼體己話,卻又足以讓周圍幾個人聽見:“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本來家醜不可外揚,但既然關係到廠子的安全生產,我覺得還是應該向領導反映一下。”
眾人都豎起了耳朵。
盛之意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今天上午,我家朱霆在廠裡倉庫查那批問題鋼材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個東西。”她頓了頓,目光似無意地掃過顏小玲瞬間變得緊張的臉,“是一支口紅,裡麵還塞了張紙條。紙條上的內容……唉,好像是說,換掉材料是有人指使,目的是要弄垮我家朱霆,還提到了……什麼重謝。”
她沒直接說“顏家”,但“重謝”兩個字,配合她之前和顏家的衝突,指向性已經極其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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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小玲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失聲叫道:“你胡說!那怎麼可能!你栽贓!”
她這過激的反應,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趙乾事和錢乾事都是人精,一看這情形,心裡頓時跟明鏡似的!原來這生產事故背後還有這等齷齪!而且很可能牽扯到顏家!
兩人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趙乾事沉聲道:“朱廠長愛人,你說的是真的?東西現在在哪?”
“這麼重要的證據,當然交給公安同誌了。”盛之意一臉坦然,“畢竟這已經涉嫌破壞生產、經濟犯罪了,對吧?我相信公安同誌和廠裡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她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點明了事情的嚴重性,又把皮球踢給了公安和廠裡,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顏小玲徹底慌了神,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麼,卻被錢乾事嚴厲的眼神製止了。
趙乾事深吸一口氣,對盛之意道:“謝謝你提供的情況,我們會重點關注的。”說完,不再看麵如死灰的顏小玲,和錢乾事快步朝著農機廠的方向走去。這事兒,性質變了!
顏小玲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感受著周圍屯鄰們鄙夷、厭惡、幸災樂禍的目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原本是想來看盛之意笑話,來給她添堵,來顯擺自家權勢的,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把自己家徹底拖下了水!
盛之意拄著拐棍,慢悠悠地走到她麵前,看著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顏小姐,回去告訴你爹媽,想玩陰的,老娘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