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老太太的聲音帶著一種久居人上、不容置疑的威嚴,穿透窗紙,清晰地落在盛之意耳中。核實身世?真正的大戶人家?盛之意看著炕桌上那封措辭看似客氣、實則優越感滿滿的信,心裡那股被顏家勾起的邪火,非但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訊”衝淡,反而“噌”地一下,燒得更旺了!
一個個的,都當她盛之意是軟柿子?是你們棋盤上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
顏家想毀她男人、毀她家,這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周家,又想憑一紙空文來認親,還想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
去他娘的!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臉上非但沒有露出周家人預想中的驚喜、惶恐或者期盼,反而是一片冰冷的平靜,甚至帶著點不耐煩。她沒急著出去,反而對一臉擔憂的張嬸子低聲道:“嬸子,麻煩你去廠裡一趟,告訴朱霆,家裡又來‘客’了,南邊來的,姓周,陣仗不小,讓他心裡有個數。”
張嬸子雖然不明所以,但看盛之意臉色不好,連忙點頭去了。
盛之意這才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甚至拿起炕桌上的粗瓷碗喝了口水,這才拄著拐棍,一瘸一拐地挪出了屋子。
院子裡,周老太太一行人正等得不耐煩。老太太眉頭緊鎖,顯然對朱家的簡陋和主人的“怠慢”極為不滿。她身旁的中年婦人應該是兒媳或女兒)臉上也帶著隱晦的嫌棄。另外幾個像是隨從的人,則麵無表情地站在後麵。
看到盛之意出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周老太太上下打量著她,目光銳利如刀,像是要在她臉上找出什麼印記。當她看到盛之意那出色的容貌、以及眉宇間那股即使受傷也遮掩不住的桀驁不馴時,眼底微微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挑剔取代。
“你就是盛之意?”周老太太開口,語氣冷淡。
“是我。”盛之意拄著拐棍,站定,不卑不亢地迎著她的目光,“幾位從南邊遠道而來,有事?”
她這態度,平靜得過分,絲毫沒有尋常村婦見到這等陣仗時應有的局促或敬畏,反而像是在接待一群不請自來的普通訪客。
周老太太眉頭皺得更緊:“信,你看過了?”
“看過了。”盛之意點頭。
“那你就沒什麼想說的?”旁邊的中年婦人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急切和不滿,“我們周家在南邊是什麼樣的人家,你可能不清楚!能認回你,是你天大的造化!”
盛之意聞言,忽然笑了,是那種帶著濃濃嘲諷的冷笑:“造化?什麼造化?是能讓我這受傷的腳立刻好利索的造化?還是能讓我家鍋裡的苞米麵立刻變成白米飯的造化?”她目光掃過周家人身上料子精良的呢子大衣和皮鞋,“幾位穿金戴銀,跑到我們這窮屯子,跟我說造化?不覺得可笑嗎?”
周家人被她這番直白又粗俗的話噎得臉色發青。那中年婦人怒道:“你!你怎麼這麼說話!我們是為了你好!你難道就想一輩子待在這種地方,給人當後媽?!”
“這種地方怎麼了?後媽怎麼了?”盛之意聲音陡然拔高,眼神銳利如刀,“我男人是廠長,能掙錢養家!我三個崽聽話懂事!我盛之意行的端做得正,靠自個兒本事吃飯!不比某些打著‘為你好’的旗號、跑來對彆人家事指手畫腳的強?!”
她一步不讓,字字鏗鏘:“你們說我是周家血脈,證據呢?就憑一封信?幾張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的特征?我憑什麼信你們?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跟顏家一樣,憋著什麼壞水,想來坑蒙拐騙?!”
她直接把周家和顏家劃了等號,噎得周老太太胸口劇烈起伏,指著她:“你……你放肆!”
“放肆?”盛之意嗤笑,“在我家門口,對我吆五喝六,說我的家不好,說我的男人孩子不好,到底是誰放肆?!我告訴你們,我不管你們是周家還是李家,我盛之意現在姓盛,是朱霆的媳婦,是朱大寶、朱二寶、朱小寶的媽!這就是我的根!想讓我認什麼勞什子的‘真正大戶人家’?可以!”
她話音一頓,目光冰冷地掃過周家眾人:“拿出鐵證來!證明我確實是你們丟的孩子!證明你們當年不是故意遺棄!證明你們現在來找我,是真心實意找親人,而不是彆有用心!”
“否則!”她猛地將拐棍往地上一頓,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煞氣四溢,“就給我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再敢來嗶嗶賴賴,壞我名聲,擾我清靜,彆怪老娘手裡的燒火棍不認人!管你什麼南邊北邊的大戶,照打不誤!”
這一番連珠炮似的搶白,夾槍帶棒,軟硬不吃,直接把周家人給打懵了!他們預想過各種認親的場景——或感激涕零,或小心翼翼,或半信半疑……卻唯獨沒料到,會是這般潑辣凶狠、毫不留情的逐客令!
這哪像是個流落鄉野、應該渴望認祖歸宗的孤女?這分明是個油鹽不進、渾身是刺的活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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