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在朱霆身後“哐當”一聲關上,將周家一行人連同他們那套“大戶人家”的優越感,徹底隔絕在外。院子裡隱約傳來周老太太氣急敗壞的嗬斥和隨從們慌亂的勸解聲,但很快就變成了汽車引擎發動、狼狽離去的聲音。
世界驟然安靜下來。
東屋裡,卻彌漫著一種比剛才對峙時更加粘稠、更加令人心慌意亂的寂靜。
朱霆還保持著打橫抱起盛之意的姿勢,站在炕邊,一動不動。盛之意的手還摟著他的脖子,兩人身體緊密相貼,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胸腔裡傳來的、失了節拍的心跳。
剛才在院子裡,情急之下的維護和擁抱,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和怒火支撐。可現在,危險如果周家算危險的話)解除,所有的感官瞬間被無限放大。
盛之意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冷冽的寒風氣息,以及一種獨屬於他的、乾淨而充滿力量感的男性荷爾蒙。他的手臂堅實有力,托著她的背和腿彎,溫度透過厚厚的棉衣灼燙著她的皮膚。他微微低垂著頭,呼吸有些粗重,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額發,帶來一陣細密的癢意。
她甚至能數清他微微顫動的睫毛。
這種過於親密的姿勢和距離,讓習慣了掌控一切、甚至習慣了調戲對方的盛之意,第一次產生了一種名為“不知所措”的情緒。她下意識地想掙脫,稍微動了一下。
“彆動。”朱霆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壓抑的緊繃。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收緊了手臂,將她更穩地抱在懷裡,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像放置什麼易碎品一樣,將她放在了炕沿上。
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
放下她後,他卻沒有立刻直起身,而是保持著半俯身的姿勢,雙手撐在炕沿,將她圈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那雙深邃的、平時總是冷硬如冰的眼眸裡,此刻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有未散的餘怒,有深切的擔憂,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滾燙的探究和……迷戀?
是的,迷戀。盛之意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個東北閻王,會露出這種表情?
是因為剛才她懟周家的樣子?還是因為……彆的?
“你……”朱霆開口,聲音依舊低啞,帶著一種不確定的遲疑,“……腳怎麼樣?疼得厲害嗎?”
他問的是腳,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眼睛,仿佛想從裡麵讀出些什麼。
盛之意被他看得心頭莫名發慌,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她有些惱火,於是故意揚起下巴,用一貫囂張的語氣掩飾內心的波瀾:“死不了!倒是你,朱廠長,剛才威風不小啊?‘我朱霆的女人’?嘖,叫得挺順口嘛?”
她試圖用調侃找回場子。
朱霆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狼狽地直起身,拉開了些許距離,但那雙眼睛還是忍不住瞟向她。他抿了抿唇,悶聲道:“難道不是?”
這三個字,他說得又快又低,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理直氣壯。
盛之意一愣,隨即心頭那股異樣感更重了。這糙漢……今天吃錯藥了?還是被周家氣糊塗了?
她決定不再糾纏這個危險的話題,轉而問道:“廠裡那邊怎麼樣了?內鬼抓到了嗎?”
提到正事,朱霆的神色瞬間恢複了平時的冷峻和銳利,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炕邊,眉頭微鎖:“有點頭緒,但還沒完全揪出來。保衛科正在分頭審問,那個送物資的女工也找到了,是工會新來的一個臨時工,咬死了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隻是按吩咐送東西。”
他頓了頓,看向盛之意,眼神帶著一絲凝重:“你提醒得對,這件事不簡單。能把手伸進廠裡核心環節,不是顏家單憑錢就能做到的,很可能還有內部的人配合,而且位置不低。”
盛之意點了點頭,這點她早就想到了。“那支口紅和紙條是關鍵。顏家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報警了。”朱霆語氣冰冷,“證據已經移交公安。顏家這次,沒那麼容易脫身。”
他語氣裡的篤定和狠厲,讓盛之意明白,這位東北閻王一旦動了真怒,絕不是好相與的。顏家這次,算是踢到鐵板了。
兩人就廠裡的事低聲交談了幾句,氣氛終於從那種詭異的曖昧中稍稍脫離,變得正常了些。
然而,就在盛之意以為剛才那點旖旎隻是錯覺時,朱霆卻忽然又沉默下來,目光再次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欲言又止的糾結。
“又怎麼了?”盛之意被他看得毛毛的。
朱霆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氣,才悶悶地、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酸意問道:“那個周家……說的特征……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原來還在糾結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