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這棵看似枝繁葉茂的大樹,在朱霆和盛之意的連番重擊下,終於顯露出了傾覆的頹勢。專案組的成立,顏父顏母被控製,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開,靠山屯乃至整個縣城的風向瞬間轉變。之前那些若有若無的審視、隱晦的疏離,幾乎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更甚從前的熱情,甚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討好。
張嬸子揚眉吐氣,走路都帶風,逢人便說“早就知道之意是個有福氣的”、“朱廠長眼光就是好”。屯裡人也都默契地不再提什麼“周家”、“大小姐”,仿佛那隻是顏家編造出來蠱惑人心的謠言。
外部壓力驟減,朱家小院終於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平靜。朱霆廠裡的麻煩也隨著顏家的倒台而迎刃而解,那個采購科的老科員在強大的心理壓力下,終於扛不住,承認了受顏家指使、偷換原材料的部分事實他聲稱不知道具體毒性,隻以為是次品),倉庫副主管則還在負隅頑抗,但證據鏈已經逐漸完善。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盛之意卻知道,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那個死去的綁匪臨死前怨毒的眼神和那句“周家不會放過你的”、“你和你娘一樣都是禍害”,像一根無形的刺,深深紮在她心底,時不時就冒出來刺她一下,提醒她還有一個更神秘、更危險的敵人潛伏在暗處。
周家,盛婉清。
這兩個詞如同沉重的謎題,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她試圖在原主破碎的記憶裡搜尋關於“盛婉清”的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那感覺就像隔著一層濃霧看東西,明明知道後麵有龐然大物,卻怎麼也看不清輪廓。
更讓她心煩的是朱霆的態度。這糙漢似乎認定了她被綁匪的話影響了心神,變得格外……“黏人”。
以前他是默默關心,行動多於言語。現在倒好,幾乎是把她當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栓在褲腰帶上。
她去院子裡透透氣,沒走兩步,他高大的身影就跟了過來,也不說話,就那麼沉默地站在旁邊,眼神跟探照燈似的掃視四周,仿佛隨時會有刺客從地底冒出來。
她坐在炕上做針線給孩子們縫補襪子),他就搬個椅子坐在對麵,拿著廠裡的報表看,可那眼神,十次有八次是落在她身上的。
晚上睡覺,他依舊睡在炕的另一頭,但中間那“一尺銀河”的距離,似乎無形中縮短了不少,她能清晰地聽到他比平時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無法忽視的熱度和緊繃感。
這種過度而笨拙的保護,讓習慣了獨當一麵、掌控全局的盛之意,感到渾身不自在,甚至有點……炸毛。
這天下午,陽光正好。盛之意的腳傷好了大半,已經能不用人扶著自己慢慢行走。她嫌屋裡悶,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院子裡,一邊曬太陽,一邊監督朱二寶和朱小寶在地上練字。朱大寶則在旁邊劈柴,動作沉穩有力,頗有幾分小大人的模樣。
朱霆從廠裡回來,一進院子,目光就精準地鎖定在盛之意身上。看到她坐在院子裡,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大步走過來,語氣帶著不讚同:“外麵風大,你傷還沒好利索,回屋坐著。”
盛之意頭都沒抬,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曬曬太陽補鈣,好得快。”
朱霆被她這歪理噎了一下,站在她身邊,不動了。那存在感極強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幾乎將盛之意完全籠罩。
盛之意終於忍不住了,抬起頭,挑眉看他:“朱廠長,您沒事乾了?廠裡不忙?報表看完了?杵在這兒當門神呢?”
她這話帶著明顯的嫌棄和驅趕意味。
朱霆臉色一僵,耳根有點泛紅,但腳下像生了根,紋絲不動,悶聲道:“不忙。”
“不忙就去把雞圈修修!或者去把後院的柴火垛重新碼一下!”盛之意沒好氣地指派任務,想把他支開。
朱霆卻像是沒聽見,目光落在她因為曬太陽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上,喉結滾動了一下,忽然沒頭沒尾地低聲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擔心周家的事?”
盛之意動作一頓,心裡那點煩躁瞬間找到了出口。她就知道!這糙漢拐彎抹角、過度保護,根源還是在這兒!他覺得她被綁匪的話嚇住了,需要他全方位無死角的“嗬護”!
她放下手裡的針線,抬起頭,直視著朱霆那雙帶著擔憂和探究的眼睛,忽然笑了,是那種帶著點痞氣和囂張的笑:
“我擔心?我擔心什麼?擔心那個不知道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周家?還是擔心那個名字挺好聽、但我壓根不記得的‘盛婉清’?”
她站起身,雖然比朱霆矮了一頭多,但氣勢卻絲毫不弱,甚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朱霆,你是不是覺得,我盛之意就是個紙糊的老虎,平時看著張牙舞爪,被人說兩句‘禍害’就嚇得晚上睡不著覺了?需要你朱廠長像老母雞護小雞崽一樣,時時刻刻護在翅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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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霆被她問得啞口無言,臉色陣紅陣白,想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