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被紅燒肉的承諾暫時安撫住,抽抽噎噎地跟著朱大寶去洗臉了。庫房隔壁的臨時房間裡,隻剩下盛之意和靠在躺椅上、因失血和疼痛而顯得格外疲憊虛弱的朱霆。
夕陽的餘暉透過高窗,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那緊蹙的眉頭和抿成一條直線的唇勾勒得更加清晰。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和消毒藥水的氣息,無聲地提醒著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衝突。
盛之意搬著凳子,坐在離躺椅不遠不近的地方,目光落在朱霆肩頭那再次被厚厚繃帶包裹的傷口上,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煩躁、愧疚、惱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捋不清的、細微的揪心。
這傻子……明明傷得那麼重,還逞什麼能!
她煩躁地抓了把頭發,視線從傷口移開,落在他因疲憊而閉目養神的臉上。褪去了平日裡的冷硬和煞氣,此刻的他,竟透出一種罕見的、帶著破碎感的脆弱。
這種脆弱,非但沒有讓她覺得他軟弱,反而像一根無形的線,悄悄纏住了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媽的!盛之意在心裡暗罵一聲,彆開臉,強迫自己不去看他。一定是這具身體的原主殘留的情感在作祟!對,一定是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將注意力轉移到彆處。劉豔紅今天的瘋狂舉動,傅管家那看似驚怒實則深不可測的反應,還有那兩輛帶著神秘記號的自行車……無數線索和疑團在她腦中交織。
那個老狐狸“先生”,到底想乾什麼?他默許甚至可能暗中推動了劉豔紅這次行動,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試探她和朱霆的底線和反應?還是想借此進一步逼迫他們,或者……離間他們?
而朱霆……他背後那沉重的過去,那代號“夜梟”所代表的腥風血雨,以及如今被卷入的這潭渾水……跟他綁在一起,意味著無窮無儘的麻煩和危險。
理智告訴她,現在抽身或許還來得及。憑著那五萬塊雖然花了一些)和“先生”暫時提供的資源,她完全可以想辦法帶著孩子們遠走高飛,找個地方重新開始,憑她的本事和狠勁,未必不能闖出一片天。錢,她可以自己賺!自由,她可以自己爭!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的目光卻又不自覺地瞟向了躺椅上的朱霆。
看著他即便在睡夢中也依舊緊鎖的眉頭,看著他因為失血而乾裂的嘴唇,再想到他剛才不顧一切衝過來接住自己的樣子,想到他低聲說“好好過日子”時那認真的眼神,想到三個孩子依賴地喊他“爹”的樣子……
心裡那點剛剛升起的、關於“獨自美麗”的念頭,瞬間如同被針紮破的氣球,癟了下去。
走?
往哪兒走?
把這渾身是傷、仇家遍地的糙漢一個人丟在這裡?把那三個已經開始會對著她哭、對著她笑、喊她“後媽”的小豆丁丟下?
盛之意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做不到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一開始被她視為“長期飯票”和“麻煩來源”的男人,以及那三個被她視為“拖油瓶”的小崽子,已經像藤蔓一樣,悄無聲息地纏住了她的心,生根發芽,讓她無法輕易割舍。
她盛之意,上輩子孤身一人,砍殺出一條血路,從未依賴過誰,也從未被誰牽絆。可這輩子……好像不一樣了。
這種被牽絆的感覺,很陌生,很麻煩,甚至讓她有點恐慌,但……似乎也並不全是壞事。
至少,在她剛才差點摔倒的時候,有人會不顧自身安危地接住她。
至少,在她麵對劉豔紅瘋狂攻擊的時候,有人會試圖將她護在身後。
至少,在她煩躁不安的時候,看著那三個小豆丁,心裡會莫名地軟下一塊。
錢,她要。
自由,她也要。
但眼前這個糙漢,和那三個小豆丁……她好像,也他媽有點想要了!
這個認知如同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開,讓她瞬間有些懵。但隨即,一股更加凶狠、更加執拗的勁頭湧了上來!
既然都想要,那就都攥在手裡!
誰敢來搶,就剁了誰的爪子!
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大得牽動了腿傷和酸軟的腰背,讓她齜了齜牙,但眼神卻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和堅定。
她走到躺椅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似乎睡著的朱霆,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惡狠狠地、卻又帶著一種奇異宣誓意味地低語:
“朱霆,你給老娘聽好了!”
“你的人,你的崽,還有你的錢……”
“老娘都要了!”
“以後老老實實跟著老娘混,保證帶你吃香喝辣,誰也不敢再動你一根手指頭!”
“聽到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