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密如碎鑽，嵌在墨色天幕上，冷冽星風卷過衣角時，林昭昭才覺出幾分寒意。身上大紅喜服繡著纏枝蓮，金線在星光下泛著暖光，偏生這喜慶模樣在此地格外紮眼。
她與司徒風華一起默默地打量著四周的陌生的星域。
“此處是何地？”她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喜服領口的寶石盤扣，冰涼觸感讓她混沌的思緒清明了一些。
下一刻，一隻溫熱手掌覆上來，將她的手牢牢裹住，指腹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薄繭，輕輕蹭過她的指節。
林昭昭猛地抬眼，撞進司徒風華含笑的眸中——那是一雙金綠瞳仁，盛著盛夏林莽與日光，此刻正漾著細碎的星光。
他束發的帶子鬆了半截，幾縷陽光般的卷發垂在額前，磨去了神帝的威嚴，倒露出幾分少年人的朝氣與狡黠。“昭昭，慌什麼？天塌不下來。”
他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微啞，尾音輕揚，像羽毛撓在人心尖上。“咱們的洞房花燭夜，還沒正經開始呢。”
“你——”林昭昭的臉頰霎時燒起來，銀白碎發貼在粉頰上，襯得那雙蒼藍眼瞳像浸了水的藍寶石，連話都說不連貫，“都、都這光景了，你還說這個！玄瀚風宸界在哪都不知道……”
林昭昭掙了掙手，卻被攥得更緊，司徒風華掌心的暖意透過握在一起的手滲進來，燙得她心跳都亂了章法。
司徒風華忽然笑出聲，少年氣的笑聲在空寂星空中蕩開。他上前一步，亮金色的卷發隨動作輕晃，身影將她完全罩住，替她擋去域風。
“誰說要尋回去的路？”他抬手拂過她頰邊的銀白碎發，指尖輕得像碰易碎的琉璃，“我早備下一處妥當所在，沒人能來打擾。”
“可——”林昭昭話未說完，便見他笑得眉眼彎彎，像獻寶般晃了晃手腕，“那是我用本源神力凝聚的小世界，比玄瀚風宸界更適合當我們的洞房。信我——”
他說著，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掌心貼在她後腰輕輕一托，“抱緊些。”
少年人胸膛溫熱堅實，林昭昭下意識環住他的脖頸，鼻尖縈繞著雪鬆清香混著一股仙釀的清甜，銀白發絲纏上他的金色長發，在星空中織出細碎光影。
下一刻，周遭星空驟然扭曲，眼前閃過一片暖紅，再睜眼時，鼻腔已被合歡花香填滿——那些粉白花瓣竟似有靈性，順著她裙擺輕拂，花瓣上綴著星光紋路，一觸便化作流光散了。
紅綢從梁上垂至地麵，綴著的不是珍珠，是隨呼吸明滅的夜明珠，將滿室映得光影流轉。
喜燭是千年飛香蟲的靈脂所製，火色暖橘，燃出的煙竟凝作蝶形，繞燭台翩躚片刻才散去。
桌上紅漆合巹杯旁，雪絨花正盛，花蕊吐著細碎光屑。
床榻鋪著鴛鴦錦被，底下墊著月華雲絮，踩上去便漾開淡金光暈，連空氣裡都飄著蜜似的甜意。
“這是……”林昭昭驚得微張著嘴，蒼藍眼瞳裡映滿紅綢燭光，轉頭便撞上司徒風華含笑的眼晴。他歪著頭看她，金綠瞳仁裡的笑意快溢出來：“本就是給咱們備的洞房，差點用不上，倒要感謝赫索斯那蠢貨，讓我有機會給你瞧瞧我親手布置的洞房。”
他拉她到桌邊，取過合巹杯遞過去，“按凡間規矩，得喝了這杯。”
酒杯溫燙，林昭昭手指微顫。
她望著近在咫尺的臉，他睫毛長而密，在金綠瞳前投下淡影，飲酒時喉結滾動，金色長發垂落，像極了前世電影中走出來的精靈皇子，矜貴、朝氣十足。酒液入喉微辣，轉瞬化作暖意沉進胃裡，連帶著身心都暖融融起來。
合巹酒儘，司徒風華取來一把嵌著月光石的桃木梳，扶她在妝台前坐下。妝台鏡麵是一塊映心琉璃，能照見兩人交疊的影，連發絲相纏的細節都分明。還能看到一條平時看不到的天道賜下的紅線纏繞著他們兩人，這意味著，他們就是命定的姻緣。
他手指穿過她如瀑的銀發，輕輕梳理散亂之處，動作耐心得很——梳齒過處，竟有淡藍光屑從銀發間落下，與他卷發上沾的合歡花瓣相映成趣。
“梳好了。”他放下梳子，指尖點了點鏡邊雕花，鏡麵驟然泛起漣漪，“裡間引了神泉，水是暖的，能去調和你的神息，讓你放鬆。”
林昭昭跟著他繞過屏風，腳步一頓，竟是屏住了呼吸。角落裡藏著一方圓形神泉，泉水是剔透的暖金色，水麵浮著一層粉白合歡瓣，水下生著會發光的浮光藻，碎光隨波輕晃。
泉邊鋪著軟絨墊，架上搭著乾淨帕子，連台階都是踩上去暖融融的暖玉。
“這是月華凝的神水，養身。”司徒風華抬手撓了撓頭，金綠瞳裡透著點少年人的拘謹，“我、我先出去，你泡好喚我。”
“等等。”林昭昭忽然拉住他的衣袖，銀白發絲垂在肩頭，蒼藍眼瞳裡滿是猶豫。她雖信他，可剛經曆了赫索斯偷襲他們新婚洞房的事情，心底終是懸著一絲不安。
司徒風華眸光一轉便懂了，桃花眼裡綻滿了安撫的笑意，金發隨動作輕揚：“那我在泉邊陪著，我保證不看，隻給你遞東西。”
他搬來矮凳坐在泉邊，背對著神泉，指尖無意識撥弄著肩頭卷發。
林昭昭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懸著的心漸漸落定，輕手輕腳踏入泉中。暖水漫過腳踝、腰腹，帶著草木清香，浮光藻的光映得她銀發泛著瑩光。
“水很舒服，謝謝。”她輕聲說，話音剛落，便聽見身後少年人的笑聲：“我早說過，這泉是特意為你凝聚的神泉，百分百契合你的神息。”
泉中浮光藻似通人性般，慢慢遊到她手邊，輕輕蹭著指尖。林昭昭忍不住笑出聲，伸手去攏那些發光的小東西，竟沒察覺肩頭落了一片花瓣。
“彆動。”司徒風華忽然轉過身，指尖捏著那片粉白花瓣，動作輕得像碰一片鴻毛，“花瓣沾在頭發上了。”他金綠瞳裡映著泉中光影，柔得能滴出水來，“試試浮光藻？能讓頭發更亮。”
林昭昭臉爆紅，整個身體沉入水中。
騙子！說什麼不看的！
司徒風華蹲在泉邊，小心翼翼舀起一捧含著浮光藻的泉水，輕輕澆在她發梢。銀白發絲霎時染滿碎金，與他的金發相映成趣。
“好看。”他由衷讚歎，指尖不慎碰到她的圓潤的肩頭，竟像觸了電般縮回，耳尖悄悄泛紅，“我、我去幫你拿毛巾。”
泉邊格外靜，隻聞水波輕響與靈脂燭燃的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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