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霓虹燈在吳超凡肩頭的相機上碎成星星點點,他指尖攥著柏淩渡塞來的靈香瓜果汁,冰涼的玻璃瓶壁凝著細珠,卻焐不熱他此刻焦灼的心跳。
昭昭跑哪去了?她才經曆了那些人的冷言冷語,此刻一定很不舒服……
吳超凡剛轉過巷口,就見賣糖畫的阿婆被瘋跑的頑童撞翻了攤子,琥珀色的琉璃糖塊摔在青石板上,糖畫模具和琉璃糖一起跌落,琉璃糖碎了一地。
吳超凡幾乎是本能地蹲下身,掌心被碎琉璃糖劃開道血口也渾然不覺,隻忙著把散落的糖畫模具往竹籃裡拾。
“阿婆您彆動,碎糖會劃手。”
阿婆慈祥地看著吳超凡提醒他手上受傷了。
“年輕人,你的傷口……”
吳超凡仰頭笑時,睫毛上還沾著夜市的暖光,“這點小傷算啥,我皮實著呢。”
柏淩渡斜倚在巷口的紅燈籠下,眸色沉沉地望著那抹忙碌的身影。
阿婆袖口滑落的瞬間,半截青灰色巫紋在燈光下閃了閃,發間骨珠隨著呼吸輕顫,漾開圈微不可聞的靈力漣漪。
那些靈力散落進吳超凡的身體裡,瞬間隱沒。
柏淩渡指尖摩挲著腰間青銅符牌,喉間溢出聲幾不可聞的低笑。
若是換作族中任何一位巫師,隻需捏個止血訣,再撒把摻了晨露的香灰,這點皮外傷彈指間就能結痂。
可這傻小子偏要用最笨拙的溫柔,把相機往懷裡一揣,摸出身上所有零錢塞進阿婆手裡,又跑遍半條街買回創可貼,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給老人貼好被糖汁燙紅的手指。
那雙手剛扛過沉重的相機,此刻卻輕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晨露。
真是傻人有傻福,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得到福婆婆的賜福,獲得一縷混沌生機之力。
“還找?”柏淩渡走上前時,尾音裡的調侃不知何時浸了點軟。
吳超凡直起身,掌心的血珠滴在糖漬斑斑的石板上,像落了朵暗紅的花。他望著阿婆蹣跚遠去的背影,忽然一陣恍惚——
清冽的冷香漫過鼻尖,雪色衣袂擦過臉頰,帶著冰晶涼意的指尖輕輕撫過傷口,溫軟的聲音裹著笑意:“小蒼霆不怕,這點疼呀,很快就好啦。”
那個人是誰?為何叫我蒼霆?
可那身影太模糊了,像被霧氣蒙住的月亮,他伸手去抓,隻撈到滿掌虛空。
“淩哥,”吳超凡猛地回神,耳尖微微發燙,“你知道昭昭喜歡的杏仁茶攤在哪嗎?她要是跟司徒先生在一起,說不定會去那兒……”
柏淩渡望著他眼底未散的迷茫,忽然想起三天前的後廚。采買的菜農多找了五十塊錢,這小子愣是追出去兩裡地,回來時褲腳還沾著泥。
廚房大師傅笑他傻,他卻撓著頭紅了臉:“人家種菜多不容易呀,咱不能占這便宜。”
那時菜農腰間的桃木符正泛著不祥的燙意,分明是被邪祟纏上的征兆,就因為他把錢還給人家,人家愣是放棄把晦氣傳給他!
而這孩子卻隻顧著把錢還回去,渾然不知自己剛從晦氣運裡蹚了一遭。
柏淩渡打量著吳超凡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鬱功德之光,心裡直歎氣。
這傻孩子是當了多久的老好人,才能攢下這麼多功德?
“你想學修煉麼?”
柏淩渡忽然扯過他的手腕,指尖凝起縷淡綠色靈力,像條乖巧的小蛇鑽進吳超凡的傷口。吳超凡“呀”了聲,隻覺掌心麻酥酥的,血珠竟乖乖縮回皮肉裡。
“哇,淩哥,這招厲害!我能學嗎?”
“但柏家有規矩,得先從內務學起。天不亮就得清點庫房,給護院們備三餐,月底還要算清賬目,你……”
“我能行!”
吳超凡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掌心的暖意順著血脈漫到心口,“我們動畫公司的賬都是我在管理,我做飯也拿手!隻要能學本事,再累都不怕!不信,你問昭昭。”
他望著柏淩渡的眼睛清澈得像山澗,沒有半分懷疑,隻有全然的信任。
柏淩渡心頭莫名一動,想起族中古籍裡的記載——神龍渡劫前,總愛藏在淺灘裡,悄悄幫翻船的漁民托住船底。
這孩子的氣質倒是契合我們柏家,就當是給我找個管家助理了。
“那明天就來幫我打理賬目。”他轉身時,衣擺掃過牆角的曼陀羅,花蕊“噗”地爆出串火星,像撒了把碎金,“靈氣吸收法我會教你,但記著——賬本上不能錯一個銅板。”
“沒問題!保證一分都不會少!”
夜風掀起他的衣袍,柏淩渡回頭時,正撞見吳超凡站在原地傻笑,睫毛上還沾著夜市的光。
他忽然覺得,自己哪是要找個管家,分明是想把這顆蒙著土的璞玉好好打磨。世間修士多如過江之鯽,可像吳超凡這樣,在塵埃裡都能開出花來的善良,才是最該護著的修行根基。
柏淩渡又轉身回來,一把拽住吳超凡,他們的腳下出現一片巨大的銀葉,銀葉載著他們升空直奔向緋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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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沒找到昭昭——”
“人家有護花使者,你這電燈泡還是陪我回家吧。”
巷尾的糖畫攤前,阿婆對著月亮舉起三根香。嫋嫋青煙裡,她映在牆上的影子緩緩舒展,化作隻展翅的玄鶴,翅尖掃過燈籠時,落下片閃著光的羽毛。
“改變命運的那顆棋子,總算找到了。幸好是顆白棋。”
瀑布頂端的老榕樹像被月光鍍了層銀,千條氣根垂在風裡輕輕搖晃,活像誰把銀河拆成了絲線。
司徒風華摟著林昭昭站在最粗的枝椏上,腳下雲海夜市的燈火漫成一片橘色的海,晚風掀起她月白裙角時,裙上繡的珍珠、碎鑽閃得像把星星揉碎了縫上去——看得他心尖都在發顫。
“昭昭,”他低頭聞了聞她發頂的梔子香,聲音裡帶著點憨氣,“你今天特彆好看,像隨時能乘風飛起來似的。”
他頓了頓,手指不自覺收緊了些,“可我就想多抱你會兒,看天上星星把光都落你身上。”指尖輕輕碰了碰她背後的蜻蜓翅膀,薄得像蝶翼的翅膜在月光下泛著虹光,風一吹就顫巍巍的,看得他眼神發直,生怕稍不留意就真讓她飛了。
林昭昭仰頭時睫毛掃過他下巴,抬手揉了揉眼睛:“風仔,我困了,想回家。”
林昭昭的語氣乾脆得像在拍電影時喊卡,半點不拖泥帶水。
司徒風華喉結滾了滾,挽留的話堵在舌尖。
他多想帶她去大日宮看夜裡開的金蓮花,那花一到晚上金燦燦的,像天帝打翻了金粉罐,還想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聽風繞著宮殿飛時,把攢了好久的話全說給她聽。
可對上她清亮的眼睛,所有話都化成了乖乖的應承:“好。”
金色的風裹著兩人飛起來時,他故意把下巴擱在她發頂蹭了蹭,帶著點撒嬌的勁兒:“多抱會兒唄,把你的味道記牢點,不然今晚肯定翻來覆去想你睡不著。”
林昭昭被他逗得“噗嗤”笑出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真困了,飛快點。”
話雖如此,卻把臉往他胸前埋得更緊了些,那股雪鬆樹香混著陽光的味道,像抱著剛渲染完的暖色調原畫,讓人踏實。
銀葉宮的露台像浮在月光裡的島嶼,纏在雕花欄杆上的銀葉藤蔓正綴著細碎的光粒,風過時簌簌落滿一地星子。
那些銀葉仿佛有了生命,見林昭昭回來,竟順著欄杆蜿蜒著往後退,露出嵌著月光石的落地窗——石麵流轉著月華,像把揉碎的銀河封在了石頭裡。
窗欞邊緣爬著會發光的銀葉枝條,每片葉子都在輕輕翕動,吐出淡藍色的熒光,在空氣中織成半透明的網。
林昭昭剛推開門,身後就傳來司徒風華帶著點猶豫的聲音:“昭昭……”
她回頭一瞧,這位平時看著挺利落的主兒,此刻耳尖紅得厲害,手指蜷成拳頭,聲音不大卻透著股認真:“能……能給個晚安吻不?就一下!”
林昭昭挑眉,故意“啪”地拉上窗簾,透過縫隙瞅著他瞬間垮下去的肩膀——活像隻被主人忘在門外的大金毛,尾巴都蔫了。
露台的銀葉藤蔓不知何時纏上了他的手腕,葉片輕輕蹭著他的皮膚,像是在安慰他。
林昭昭憋著笑撩開條縫,把腦袋探出去在他臉頰“啾”地啄了下:“晚安。”
就這一下,司徒風華的眼睛“唰”地亮了,像突然被點亮的星空。
下一秒他大手一撈就把人拽進懷裡,帶著鬆木香的吻落下來,輕輕柔柔的,像是怕碰壞了什麼寶貝。
林昭昭的心跳“咚咚咚”撞著胸腔,抬手抵在他胸前:“喂,過分了啊。”臉上卻熱得厲害。
“昭昭,明天要早起試煉。”
柏星燼的聲音像悶雷滾過露台,廊下懸掛的水晶風鈴突然發出清越的響,驚飛了停在銀葉上的熒光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