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虛空之上,林昭昭正旋身跳鎮魔舞。
銀發如瀑垂落,動時似有碎雪簌簌;冰藍眼眸冷如極北寒潭,卻藏著星辰光。
背後雪花凝成的羽翼每扇一次,便有冰晶劃過長空,將周遭魔焰凍成碎塊。
手中星辰劍流轉星光,月華般的白光漫開,正一點點淨化六翼天魔王的魔焰。
直到淩宸那聲帶顫的“雪月”傳入耳中,林昭昭的舞步才微不可察地頓了頓。
她能清晰感受到淩宸周身暴漲的穢氣——那是心魔催發的不祥。
透過魔霧重重的戰場,她看見淩宸玄甲上的黑血,看見他雙目赤紅、黑氣纏身的模樣,心裡忽然湧上股複雜滋味:有無奈,有惋惜,還有說不出的沉重。
萬萬載尋找,萬萬載執念,到最後連真的“雪月”都認錯。
他為一個虛幻影子,闖娑婆、吞穢氣,把自己逼成半人半魔的穢神,如今見了“正主”,卻要因這執念墮魔。
這份偏執的深情,荒唐得讓人心疼,卻也讓她莫名愧疚——若不是“雪月神女”這身份,淩宸或許走不到這般境地。
可眼下不是心緒翻湧的時候。
六翼天魔王已被白光纏得躁動,魔焰瘋狂反撲。
她若分心,不僅前功儘棄,下方士兵也要陷險境。
林昭昭深吸口氣,正想加快舞步,卻見淩宸周身黑氣更濃鬱,幾乎要吞沒他整個人!
連嬴清珩的龍力光罩,都被穢氣反彈得崩出裂紋。
他要墮魔了!
林昭昭心猛地揪緊。
她不能不管——淩宸的執念因“雪月”而起,今日若因她墮魔,這因果便永遠解不開。
可她正全力鎮壓魔王,根本抽不開身,隻能硬從眉心分出道透明神魂,化作雪團的模樣,悄悄鑽進淩宸沸騰的魔霧裡。
“淩宸!醒醒!”雪團的聲音帶著焦慮,穿透黑氣。
“你若真喜歡她,就彆沉溺自責,該提槍上前護她!口口聲聲說愛雪月神女,你現在這模樣,不是愛,是懦弱!你總覺得付出多,就該有回報,這不過是你的全能自戀!上一世認錯人,這一世陷心魔,你什麼時候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這話如驚雷炸在淩宸識海,黑氣翻騰的勢頭驟然一滯。
他恍惚間,眼前竟不受控地閃過另一幅畫麵——天魔將軍偷襲,黑色魔刃帶著淬毒的寒光,直刺他後心!
他那時正與心魔對抗,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聽見一聲清脆的驚呼,下一秒,一個纖細的身影便撲到了他身前。
是雪姬!
他記得她被魔刃刺穿肩膀時,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卻還強撐著對他笑,說:“淩宸……我沒事,你彆分心……”
鮮血順著她的指尖滴落,染紅了他的玄甲,也染紅了他眼底的慌亂。
他那時什麼都顧不上了,銀槍反手刺出,將天魔將軍挑飛,轉身抱住搖搖欲墜的她。
那時候的心慌,那時候的急切,那時候寧願受傷的是自己的念頭——比此刻對“雪月神女”的牽掛,真實百倍!
雪團似是察覺到他的鬆動,聲音又沉了幾分:“你口口聲聲尋了雪月萬萬載,可每次危難,你下意識護的都是雪姬!你以為那是責任,是愧疚?不,那是你自己都沒看清的真心!”
淩宸周身的黑氣徹底停滯了。
是啊……他以為自己執念的是雪月,可每次雪姬遇險,他的第一反應都是衝上去護她。
他以為那是因為錯認了身份,可雪姬替他擋刀時,他心裡的痛,根本不是“錯認”能解釋的。
他尋了雪月萬萬載,可雪姬在他身邊的這些日子,那些細碎的關心、不顧一切的守護,早已悄悄住進了他心裡,隻是他被“尋找雪月”的執念蒙住了雙眼,不肯承認罷了。
下方的司徒風華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見昭昭分神魂救淩宸,見雪團在魔霧裡與淩宸說話,指尖風刃都忍不住顫抖。
他知道昭昭的善良,可淩宸對“雪月”的執念有多深,他比誰都清楚——萬一這絲神魂,反倒讓淩宸執念更重?萬一昭昭見淩宸這般苦楚,真動了情?
他想衝上去,把雪團的神魂拉回來,想讓昭昭彆管淩宸,可腳像被釘在原地。
不能。
昭昭正在淨化六翼天魔王,這是唯一能結束戰爭的辦法。
他若此刻乾擾,隻會讓昭昭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司徒風華攥緊長劍,銀白風刃在周身瘋轉,擋下暮凜所有攻擊,眼卻死死鎖著虛空中的林昭昭——她羽翼每顫一次,額上汗珠每落一滴,他的心就跟著緊一分。
淩宸周身黑氣漸漸淡了些,心魔的嘶吼弱得幾乎聽不見。
虛空中的林昭昭趁機加快舞步,星光長劍抵在魔王胸口,白光如潮水湧入,六翼天魔王的黑翼快速消融,發出淒厲慘叫。
可司徒風華的擔憂半分沒減。
他見淩宸的眼還膠著在昭昭身上,見昭昭淨化魔王的間隙,還分神用神魂勸阻淩宸,心裡的矛盾快把自己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