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安嶺,北麓山下,外麵漆黑一片。
刺骨的風透過門窗縫隙鑽入屋內,吹得牆上的破牛皮紙嘩嘩作響,蘇懷安睜開雙眼,入眼的是一張上了歲月的八仙桌。
八仙桌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個大玻璃相框,裡麵是一張張有些泛黃的黑白小照片,相框旁邊掛著教員的畫像。
“我重生了,這是1979年臘月十二日,高考恢複的第三年!”
蘇懷安身體一震,他不是剛給患者做完了手術嗎?連續九個小時的手術,出手術室大門的一刻,一股眩暈傳來,蘇懷安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抬頭。
隻見破舊掉渣的門框旁,掛著的老黃曆正翻到十二月十二日這一天,這不正是自己和秦靈結婚的日子,也是自己跟秦靈回城的前一天晚上?
“蘇懷安,你還坐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打一盆熱水,我要洗腳!”
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蘇懷安朝炕上看去,一道熟悉的麵孔出現,床上的大花新棉被中,躺著一位漂亮的女子。
女子看起來二十來歲,紮著兩根辮子,臉上白皙,那看著蘇懷安的眼中,帶著幾分高傲。
女子叫秦靈,三年前從漠河城裡來的知青。
也是蘇懷安今日剛完婚的對象。
三年前,蘇懷安高中畢業,被大隊推薦到公社衛生院培訓,回來後在大隊衛生室做衛生員,也就是赤腳醫生。
也在這個時候,蘇懷安遇到了秦靈。
秦靈下鄉在嶺南大隊插隊,剛來蘇懷安就對她展開了熱烈追求,三個月後住到了蘇懷安的家中,每天每頓安排細糧不說。
睡覺單獨睡南炕!
蘇懷安一家六口擠著睡在北炕。
過年回去還要大包小包帶著糧食回去。
三年來,蘇懷安自己的工分貼進去就算了,連一家子的工分都貼了個乾淨。
三個月前。
秦靈突然說要嫁給蘇懷安,但要求蘇懷安隨她回城做上門女婿。
除此之外,還要蘇懷安一家拿出一百塊的彩禮。
蘇懷安答應了。
一家子東拚西湊,總算是湊出來一百塊彩禮。
秦靈連城裡的父母都沒請來。
今日,就這麼完了婚,明天,蘇懷安就要跟著秦靈回城。
“這破地方,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秦靈看著坑坑窪窪的地麵,眼中滿是嫌棄。
“你還嫌棄上了?”
看著眼前的秦靈,蘇懷安深吸了一口氣,前世他跟著秦靈去了漠河城,以為自己真的娶到了真愛,但誰知道,秦靈肚子裡早就有了孩子。
她嫁給蘇懷安也根本不是真的,而是找個接盤俠。
跟著秦靈回城後,他不但要出去賺錢,還要照顧孩子,整整三年任勞任怨,最後被秦靈一家子趕出門。
而秦靈自己去上了大學。
大學畢業後,秦靈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離婚,他直接被拋棄。
沒臉回去。
蘇懷安在漠河城再次混了三年,才找機會考上大學,後來進入了軍醫院,自己開了幾家頂尖醫療公司不說,還在外科領域走到了巔峰。
但等他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十年後,他隻看到了門檻前哭瞎了雙眼的母親。
還有一臉飽經滄桑的嫂子。
這時候他才知道。
回城的當天。
秦靈帶走了整個家裡僅有的一百斤新糧,說要帶回去給自己的父母嘗嘗,家裡剩下的二十二塊七毛錢也被帶走,說路費貴。
剩下的粗糧已經撐不住半個月,再加上大雪封山,老父親蘇正早年有腿疾,卻強行進山打獵,最後再也沒回來。
母親劉翠為此哭瞎了雙眼。
整個家庭的重擔,壓在了嫂子陳秀秀的身上。
“懷安,還不去打熱水?等一下給我按按腳,今日累死我了!”
“對了,等一下你去北炕睡!”
秦靈冷聲道。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了!”
蘇懷安‘哐當’一聲,將手中的盆子丟在了地上。
去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