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牛山的山體,在貼近了看,已非土石林木的質感。岩石表麵覆蓋著一層黏膩的、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動的暗紅色菌毯,草木儘數枯死碳化,扭曲成猙獰的怪影。空氣中彌漫的屍煞濃鬱到幾乎液化,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著灼熱的鐵砂和冰碴的混合物,刺痛著肺葉與靈魂。
那連接天地的暗紅煞氣柱,源頭就在主峰之下,一個被強行撕裂開的、幽深不知幾許的巨大洞窟前。洞窟邊緣的岩石呈現不規則的熔融狀,仿佛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力量從內部硬生生撐破。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從洞窟內湧出,與那暗紅煞氣交織、翻滾,散發出吞噬一切光與希望的絕望氣息。
這裡,就是古墓入口,就是“九幽喚靈歸墟大陣”的主陣眼,也是第一具屍祖掙脫封印的所在!
洛羽帶領著這支僅剩十一人的殘兵小隊,潛伏在距離洞窟約三百米外的一處崩塌山岩後。這個距離,已是極限。再靠近,那無處不在的恐怖威壓和狂暴的能量亂流,就足以將普通人撕成碎片,即便是他們這些身負修為或經過強化的人,也感覺如同背負山嶽,舉步維艱。
洞窟前方,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更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抹平)上,景象令人頭皮發麻。
上百名幽冥宗弟子,身著統一的黑袍,按照某種玄奧的方位盤膝而坐,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他們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周身幽冥煞氣升騰,彙入地麵刻畫的一個無比龐大、複雜到令人目眩的暗紅陣法之中。陣法線條如同活著的血管,搏動著,將汲取來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輸送進那深不見底的洞窟。
而在陣法最核心、最靠近洞窟的位置,矗立著三根高約三丈、通體漆黑、表麵雕刻著無數痛苦扭曲鬼臉的骨柱!骨柱頂端,各自懸浮著一塊體積遠超之前所見、形態也更加完整的“祀骨”!這三塊祀骨如同三顆黑暗的心臟,劇烈搏動著,散發出引導和增幅整個陣法的核心波動。
骨柱之下,站著三個人。
居中者,是一位身形枯瘦如柴、披著鑲金邊黑袍的老者,他手持一柄頂端鑲嵌著巨大骷髏頭的權杖,眼眶深陷,沒有眼球,隻有兩團如同深淵漩渦般的黑暗在緩緩旋轉。他便是幽冥宗此次行動的領袖,大長老——幽骨真人!其周身散發的威壓,竟隱隱能與洞窟內散出的屍祖意誌分庭抗禮!
左側,是一名身材魁梧、麵容猙獰、半邊臉覆蓋著青色鱗片的壯漢,他赤著上身,肌肉虯結,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小蟲在蠕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與強大的肉身力量。他是幽冥宗護法,屍屠。
右側,則是一名籠罩在寬大鬥篷裡、身形模糊不定的身影,隻能看到兜帽下兩點跳躍的幽綠鬼火,手中把玩著幾顆不斷發出哀嚎的骷髏頭。他是幽冥宗魂使,厲魂。
幽骨,屍屠,厲魂!幽冥宗最頂尖的戰力,齊聚於此!
他們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幽深的洞窟,臉上帶著狂熱、敬畏,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儀式,顯然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不能再等了!”秦嶽壓低聲音,語氣焦灼,“他們在穩固通道,接引屍祖完全降臨!必須打斷他們!”
“怎麼打?”趙鐵柱看著那嚴陣以待的幽冥宗主力,以及那三根散發著不祥波動的骨柱,聲音乾澀,“硬衝過去,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洛羽身上。此刻,她是唯一的變數。
洛羽緩緩放下背上依舊昏迷的顧青璃,交給一名隊員照看。她站直身體,左眼幽暗,右眼猩紅再次不受控製地浮現,周身那玄黑與暗紅的氣息開始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與周圍狂暴的屍煞之氣產生著奇異的共鳴與對抗。
她能感覺到,洞窟深處,那蘇醒的屍祖意誌,對她投來了更多的“關注”。那目光冰冷、漠然,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仿佛看到同類般的奇異波動。腦海中的《玄陰秘錄》運轉得越來越快,那段殘缺信息——“鑰匙……在你”——如同魔咒般回蕩。
“我去破壞那三根骨柱。”洛羽開口,聲音帶著一種非人的冷靜,“那是陣法的核心。骨柱一破,陣法必亂。”
“你一個人?”唐鈴失聲。
“我一個人,目標小。而且……”洛羽抬起右手,暗紅煞氣在掌心凝聚,卻又被左手的玄黑之力死死約束在一定範圍,“我這副樣子,或許能……騙過他們一時。”
她指的是混入那濃鬱的屍煞環境中,利用自身力量的同源性,接近核心。
這無疑是自殺式的任務。一旦被發現,她將麵對幽骨真人等三名絕頂高手和上百幽冥宗弟子的圍攻,絕無生還可能。
秦嶽死死盯著洛羽,仿佛要將她看穿。許久,他重重一拳捶在旁邊的岩石上,砸得石屑紛飛:“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你需要我們怎麼配合?”
“製造混亂。”洛羽目光掃過那嚴密的陣型,“五分鐘。我需要你們在正麵,用最強的攻擊,佯攻衝陣,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不用真的衝進去,製造足夠大的動靜就行。給我爭取五分鐘的時間,從側麵潛入,接近骨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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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在高手對決中,足以決定生死。
“好!”秦嶽沒有任何猶豫,“就五分鐘!五分鐘後,無論成敗,我們必須撤離!”
“行動!”
沒有更多告彆,沒有豪言壯語。十個人,包括重傷的秦嶽和唐鈴,開始默默準備自己最強的一擊,調整著最後的靈力。他們知道,這可能是他們人生中最後一次戰鬥。
洛羽最後看了一眼昏迷的顧青璃,看了一眼手中那個尚未研究明白的奇異羅盤,將其塞回懷中。然後,她身體微微低伏,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周身氣息在《玄陰秘錄》的操控下,開始極力模擬周圍環境的屍煞波動,整個人仿佛要融入這片暗紅的世界。
她動了。
沒有走直線,而是如同鬼魅般,借助著地麵上嶙峋的怪石和能量亂流造成的視覺扭曲,沿著一條極其刁鑽、近乎不可能的路徑,悄無聲息地向著那三根骨柱所在的側麵迂回潛去。
她的動作輕盈得如同沒有重量,每一次落腳都精準地避開了地麵上那些微微搏動的陣法線條。左眼的幽暗讓她能清晰地“看”到能量的流動和薄弱點,右眼的猩紅則讓她對屍煞之氣的感應和模擬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
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死神的目光下潛行。有幾名外圍的幽冥宗弟子似乎有所察覺,疑惑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感受到那“純正”的屍煞氣息,又以為是陣法運轉引起的能量擾動,便重新閉上了眼睛。
五十米!
已經能清晰地看到那三根骨柱上扭曲的鬼臉,感受到祀骨搏動時傳來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就在這時——
“轟!!!”
“咻咻咻——!”
秦嶽等人所在的方位,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攻擊!
秦嶽燃燒生命般催發出的、凝練到極致的金色棍影,如同彗星襲月,直撞大陣正麵!唐鈴甩出的數十張高階“爆炎符”化作一片火海,覆蓋而下!趙鐵柱等人也拚儘全力,特製彈藥、靈力衝擊波……所有攻擊彙成一股毀滅性的洪流,狠狠砸在幽冥宗弟子結成的防禦陣型上!
突如其來的猛烈攻擊,果然引起了巨大的混亂!正麵防守的幽冥宗弟子紛紛色變,全力催動陣法抵禦,轟鳴聲、爆炸聲、怒吼聲瞬間響成一片!
就連站在骨柱下的幽骨真人三人,目光也被這正麵的佯攻所吸引!
“哼!垂死掙紮!”屍屠護法獰笑一聲,就要出手。
“穩住陣法!”幽骨真人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儀式不能中斷!厲魂,你去處理!”
那鬥篷下的魂使厲魂,發出一聲陰惻惻的冷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鬼影,朝著正麵戰場飄去。
機會!
就是現在!
洛羽眼中精光爆射,體內那脆弱的平衡被瞬間打破!她不再掩飾,左臂玄陰之力與右臂屍祖煞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碰撞、卻又在《玄陰秘錄》那神秘橋梁的維係下,強行擰成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