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夜裡十點的寒風像刀子似的刮過家具廠的鐵皮屋頂，車間裡卻熱得冒白煙。數控開料機的轟鳴聲裹著木屑的清香，在空氣裡翻湧，老木工王師傅戴著老花鏡，正弓著腰給衣櫃門板做最後一遍打磨，砂紙劃過木材的“沙沙”聲，在嘈雜的車間裡格外清晰。他手上貼著塊創可貼，是白天打磨時被木刺紮破的，卻沒敢停下——這批給市區連鎖酒店做的30套家具，明天就得交貨，耽誤不得。
林建國穿著件沾滿木屑的藍色工裝，手裡拿著把卷尺，正逐件檢查堆在角落的床架。他彎腰量了量床腿的間距，又用手晃了晃床板，確認穩固後才在驗收單上打勾。可當他拿起最上麵那套衣櫃的門板時，眉頭突然擰成了疙瘩——門板邊緣的封邊有點翹起來，用手一摸，還能感覺到細小的縫隙。
“老王，你過來看看！”建國把門板遞過去，聲音裡帶著點急，“這封邊怎麼回事？怎麼會翹邊？”
王師傅趕緊放下砂紙跑過來，接過門板對著燈光仔細看，臉一下子紅了：“是……是我昨天趕工太急，封邊機溫度沒調準，才出了這毛病。建國，要不我用膠水補補？再打磨一下，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不行！”建國擺了擺手，語氣堅決，“酒店訂這批家具是給客人用的，翹邊的門板用不了多久就會裂，咱不能糊弄人家。明天就得交貨，現在重新做還來得及嗎？”
王師傅心裡咯噔一下——重新做門板，得重新開料、封邊、打磨，至少要六個小時，現在已經十點了，就算通宵趕工，也得看木料夠不夠。他趕緊去料堆翻找，很快就皺起了眉：“建國，剩下的樺木隻夠做28套的門板，還差2套的料，這可咋整？”
車間裡的工人都停了手裡的活，圍過來看熱鬨，有人小聲說：“要不跟酒店說說，晚一天交貨？”還有人說：“用膠水補補算了，客人也不一定能看出來。”
建國沒接話，掏出手機就撥通了木料供應商的電話。電話接通時，他的聲音都有點發緊：“張經理，我是林建國，急需2套衣櫃門板的樺木，明天早上五點前必須送到廠裡，多少錢都行！”
電話那頭的張經理猶豫了：“林老板，這大半夜的，工人都下班了，調貨太費勁……”
“張經理，算我求你了！”建國打斷他，語氣裡帶著懇求，“這批訂單對我很重要，要是交不了貨，不僅要賠違約金，還得砸了招牌。你幫我想想辦法，運費我加倍，以後我所有的木料都從你這兒訂！”
沉默了足足半分鐘，張經理才鬆口：“行，我現在聯係倉庫，讓工人加班調貨，明天早上四點準到你廠裡。”
掛了電話，建國鬆了口氣，轉身對工人說：“大家辛苦下，今晚通宵趕工，把這2套門板做好，明天按時交貨。加班費我加倍，明天中午我請大家吃火鍋！”
“好嘞！”工人們一下子有了乾勁，王師傅更是擼起袖子，拿起電鋸就往料堆走：“建國，你放心，我今晚肯定把門板做好，保準跟其他的一樣好！”
車間裡的機器聲再次響起來，比之前更急促。建國沒閒著，幫著王師傅調電鋸參數，又去檢查其他家具的五金件——每一個合頁都要試三遍，確保開關順暢；每一個螺絲都要擰到底，防止鬆動。他知道，這批訂單是市區連鎖酒店的首單，要是做得好，以後還有三家分店的訂單，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夜裡十二點，趙秀蘭提著兩個保溫桶走進車間，一股肉香瞬間飄滿了屋子。她把桶放在桌上，掀開蓋子，裡麵是剛燉好的排骨白菜，還有熱騰騰的饅頭：“大家快歇歇，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彆累壞了。”
王師傅接過碗，夾了塊排骨塞進嘴裡，燙得直哈氣卻笑得開心：“嫂子做的排骨就是香，比家裡的還好吃！”工人們也圍過來，你一碗我一碗，車間裡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秀蘭走到建國身邊，遞給他一杯熱薑茶：“累壞了吧？我在家跟媽說你今晚要加班，媽特意讓我給你帶了這個，說喝了不感冒。”建國接過薑茶，一口喝下去，辣味順著喉嚨滑下去，驅散了不少疲憊。他看著秀蘭凍紅的耳朵，心裡暖暖的：“這麼冷的天，你還跑一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我再等會兒，幫你理理驗收單。”秀蘭拿出紙筆，把已經做好的家具一一登記，又核對了明天要送的清單，生怕漏了什麼。
淩晨兩點，建業突然從五金店趕來了，手裡拎著個工具箱：“哥，我聽說你這兒趕工，特意帶了點靜音合頁過來，酒店的家具用這種，客人開關門沒聲音，體驗好。”他打開工具箱，裡麵的合頁泛著金屬的光澤，比之前用的更厚實。
“你咋來了？這麼晚了，店裡不忙嗎？”建國有點意外。
“店裡的活都安排好了，我想著你這兒肯定需要幫忙，就過來了。”建業笑著拿起一把螺絲刀，走到床架旁，幫著安裝合頁，“我跟慧慧說了，她還讓我給你帶了點巧克力，說熬夜容易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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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梅和周凱也趕來了，曉梅手裡拿著平板電腦，幫著核對訂單圖紙：“爸，酒店的床架要求是1.8米寬，我剛才看了，都符合要求；衣櫃的隔板間距是35厘米，也沒問題。”周凱則幫著工人搬家具，雖然沒乾過木工活，卻學得很認真，汗很快就濕透了襯衫。
林老太在家也沒閒著，每隔一小時就給建國打個電話，問進展怎麼樣，還叮囑他“彆太累，注意身體”。淩晨四點，木料準時送到，王師傅立刻開始開料，建國和建業幫著搬運，曉梅則繼續核對清單，一家人分工明確，配合得格外默契。
早上六點，最後一塊門板終於打磨好，跟其他的放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差彆。建國拿起門板，對著燈光看了又看，確認沒有瑕疵，才在驗收單上打了個紅勾：“成了！大家收拾下，準備裝車！”
可剛走到廠門口，建國又犯了難——夜裡下了場小雪，路麵結了層薄冰，貨車開上去容易打滑。他趕緊讓工人找了些草繩，繞在貨車輪胎上，又在車廂裡墊了層防滑布，防止家具滑動。
“我跟你們一起去交貨。”建國跳上貨車副駕駛，手裡拿著根撬棍，“路上要是滑，我好幫忙墊石頭。”
貨車慢慢駛出家具廠，天剛蒙蒙亮，路上的積雪反射著微光。司機小心翼翼地開著車，時速不敢超過30公裡。走到一段上坡路時，貨車突然打滑，後輪往後退了半米，嚇得建國趕緊跳下車，用撬棍把石頭墊在輪胎下：“師傅，慢點開，彆著急，安全第一。”
就這樣走走停停，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走了兩個半小時才到酒店。酒店的張總早就等在門口，手裡拿著手表，臉色有點難看：“林老板，你怎麼才到？我這上午就要布置客房，耽誤了工期可不行。”
建國趕緊道歉：“張總，實在對不起，路上結冰，車開得慢。您放心，家具都做好了，質量絕對沒問題，現在就給您卸車安裝。”
工人們立刻開始卸車，把床架、衣櫃、書桌一一搬到客房。張總跟著進了房間，拿起衣櫃門板看了看，又試了試合頁，眉頭漸漸舒展開：“這封邊做得不錯，比我預期的還好。”他又走到床架旁，用手晃了晃，床架穩得沒半點晃動：“你們這做工，確實紮實。”
當最後一套家具安裝好時，張總從辦公室拿出一麵錦旗，上麵繡著“匠心品質，誠信經營”八個金字，遞到建國手裡：“林老板，之前我還擔心你們趕不上工期，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這錦旗你們收下，以後我另外三家分店的家具，還找你們做！”
建國接過錦旗，心裡滿是成就感——這麵錦旗，比賺多少錢都開心。他握著張總的手：“謝謝您的信任，我們肯定不會讓您失望，以後所有的家具都按這個標準做！”
回程的路上，貨車裡的氣氛格外輕鬆。王師傅靠在座椅上，打著呼嚕睡得香甜；建業拿著錦旗，翻來覆去地看，嘴角一直沒下來；建國看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心裡盤算著明年的計劃——把家具廠的生產線擴一擴，再雇兩個熟練木工，爭取把市區的訂單都拿下來。
回到家具廠時，林老太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手裡拿著剛煮好的雞蛋：“大家辛苦了，快吃個雞蛋，補補身子。”她看見建國手裡的錦旗，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摸了摸，笑得合不攏嘴：“這錦旗好，比啥都金貴！以後咱家具廠的名聲，肯定越來越響！”
中午，建國兌現承諾，請工人師傅們去鎮上的火鍋店吃飯。包廂裡，大家圍著火鍋，熱氣騰騰的湯鍋裡翻滾著羊肉卷，酒杯碰撞的脆響此起彼伏。建國站起來，手裡舉著酒杯：“這杯酒，我敬大家！沒有你們的辛苦，就沒有這批訂單的順利交貨，也沒有這麵錦旗。明年咱們繼續好好乾，把家具廠做得更大，讓大家都能多賺錢！”
“乾杯！”清脆的碰撞聲在包廂裡回蕩，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暖融融的。
這天晚上，林家小院的燈亮到很晚。建國把錦旗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全家人圍坐在旁邊，看著錦旗上的字，心裡滿是踏實。林老太說：“這錦旗是對咱最好的認可，以後咱更得踏實做活，不辜負這份信任。”秀蘭點點頭：“是啊，做人做事都得講誠信，這樣日子才能長久。”
窗外的雪還在下，卻擋不住屋裡的溫暖。林家定製家具廠的年末收尾，不僅按時交了訂單，還贏得了客戶的信任，更讓全家人的心貼得更緊。建國知道，這一切都離不開“踏實、誠信、齊心”這六個字——這是林家家風的根，也是家具廠能走到今天的根本。未來的路還很長，但隻要守住這份家風，就沒有跨不過的坎，日子肯定會越來越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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