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腳邊宋青書消散的影子,喉間的血腥氣突然變得甜膩。
聖火台磚縫裡的野菊太豔了,豔得像被人拿朱砂一筆筆點上去的;望風崖的鬆脂香太濃了,濃得嗆得人鼻酸。
趙敏搭在我胳膊上的手溫得過分,她鬢角的碎發沾著汗,汗珠墜在發梢卻遲遲不落——這哪是晨霧裡的光明頂,分明是被人用絲線串起來的傀儡戲。
教主?趙敏的聲音帶著點發顫的擔憂,她指尖輕輕掐我胳膊,你手冰得像剛從寒潭裡撈出來。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交疊的指縫傳過來。
這溫度真實得近乎灼人,可越是真實,我越想起昨夜鏡像裡那個咳血的自己——鏡像裡的光明頂也這麼真,真到他斷氣前望著聖火台時,連磚縫裡的苔蘚紋路都和現在一模一樣。
阿敏,我壓著嗓子笑,拇指摩挲她腕間的銀鈴,你信不信咱們腳下踩著的,是塊鏡子?
她瞳孔微微一縮,銀鈴在腕間輕響:你又用價值感知......
不是感知。我鬆開手,指尖虛點空氣。
九陽真氣順著指尖滲出去,像根細針往晨霧裡紮。
空氣裡突然泛起細密的波紋,像水麵被石子砸中,波紋裡映出我和趙敏重疊的影子——不,是三個影子,第三個影子的輪廓模糊,卻穿著我穿越前送外賣的藍馬甲。
鏡......鏡麵?趙敏倒抽冷氣,伸手去碰那層波紋。
她的指尖剛觸到空氣,就像戳進了水裡,皮膚表麵浮起細碎的光斑,這是......
時空契約的投影層。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周芷若不知何時站在崖邊,她指尖的峨眉刺還滴著血,血珠墜在青石板上,沒入磚縫時竟也泛起同樣的波紋。
她望著我,眼底的冰霧散了些,露出點無奈:從你在綠柳山莊第一次用九陽逆衝寒毒,我就覺得不對。
光明頂的地脈能量太規律,規律得像被人編好的卦象。
現在才說?我扯了扯嘴角,可心跳卻快得撞肋骨。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在懷疑——周芷若收集的鏡像碎片,趙敏解讀的契約殘章,還有卓不凡說的,原來都是線頭,現在線頭終於攥成了團。
因為你需要自己看穿。
卓不凡的聲音像塊冷鐵砸過來。
他站在老鬆樹下,玄鐵爪鷹撲棱著翅膀落到他腳邊,鐵鉤似的爪子在青石板上劃出火星。
他腰間的質檢令泛著青銅的幽光,牌麵的紋路突然活了,像無數條小蛇遊進空氣裡,在我們頭頂撕開道黑黢黢的裂縫。
鏡中鏡的門,隻給自己撞破玻璃的人開。他抬手點向裂縫,進去,或者永遠困在這層投影裡當提線木偶。
裂縫裡吹出的風帶著鐵鏽味,刮得我眼皮發疼。
趙敏突然攥緊我衣袖,她掌心全是汗,卻把我往裂縫方向推:去。
我跟著你。
周芷若沒說話,她望著裂縫裡翻湧的黑霧,峨眉刺在指尖轉了個花,銀芒劃破霧氣時,我看見她手腕內側的鏡像碎片閃了閃——那是她藏了三年的秘密,現在終於要攤開了。
我深吸口氣,率先踏進裂縫。
腳底的觸感瞬間變了。
剛才還踏實的青石板變成了鏡麵,每一步都能踩出蛛網似的裂紋。
抬頭望去,前後左右都是鏡子,每麵鏡子裡都有個我:左邊是童年在蝴蝶穀喂藥的小娃娃,右邊是光明頂大戰時被六大派圍毆的少年,最遠那麵鏡子裡的我穿著藍馬甲,正蹲在寫字樓樓下啃冷掉的包子——那是我穿越前最後一天。
看夠了?
聲音從頭頂壓下來。
我仰頭,看見無數契約符文纏成座王座,初代教主坐在上麵,他的臉和我有七分像,隻是眉峰更冷,眼底燃著幽藍的火。
他指尖轉著塊和我胸口命運之鑰一模一樣的鑰匙,笑起來時嘴角弧度和我如出一轍:你以為逃出了玄冥寒毒,逃出了六大派圍剿,逃出了波斯總壇?
錯了。
你每一步,都是我寫在契約裡的劇本。
包括穿越?我摸向胸口,命運之鑰隔著衣襟燙得慌。
當然。他指尖輕點,最近那麵鏡子突然活了——鏡中是我穿越當天,外賣車撞上路沿石,我摔進綠化帶時後腦勺磕在石頭上的畫麵。你的死亡,你的重生,都是為了讓九陽神功在這個時代圓滿。
你以為是你在修煉?
不,是九陽在挑宿主。
而你......他目光掃過滿牆的鏡子,是最合我心意的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