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上駱駝背時,夕陽正往鳴沙山後沉,把趙敏的茶棚染成蜜色。
她穿月白錦緞鬥篷,坐在棚下石凳上剝核桃,聽見駝鈴響,指尖的核桃仁地碎成兩半。
令牌到手了?她沒抬頭,卻把剝好的核桃仁堆在青瓷碟裡推過來。
我解下粗布外衣搭在臂彎,掌心還留著錦盒的餘溫,能清楚感覺到懷裡的半塊令牌在發燙——和她腕間那串羊脂玉鐲碰出的輕響節奏一致。
地下三層。我坐過去,碟裡的核桃仁沾著她指尖的香粉味,甜絲絲的。
她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額前亂發,指甲蓋刮過我耳垂時輕聲道:王府今晚有西域商隊獻寶,我阿爹要在演武廳設宴。她眼尾微挑,玉鐲滑到手腕,露出內側用朱砂點的小紅痣,守衛會換班,暗樁撤了三成。
我喉結動了動。
這是她作為郡主的底氣——知道王府每塊磚下埋的是機關還是老鼠,清楚每個侍衛腰牌的換班時辰。
但更讓我安心的是她抬眼時眼底那簇小火苗,像當年在綠柳山莊地牢裡,她舉著匕首抵我咽喉說張教主可敢信我時的模樣。
靜玄和青書在駝隊後麵。我摸出懷裡的半塊令牌,和她腕間那串玉鐲並排放在石桌上。
血紋在暮色裡泛著暗紅,倒像是她鐲子裡沁的血絲。
趙敏忽然握住我的手,指尖涼得驚人:那東西......和你送外賣時的係統有關?
我沒說話。
前晚在光明頂密室,我把現代送單時的操作界麵畫給她看,她盯著那些代碼看了半宿,說像極了蒙古文書裡記載的星圖密文。
此刻令牌背麵的小字在她眼前流轉,她瞳孔微微收縮——那是隻有她能看懂的絲綢之路坐標,和係統底層代碼重疊成一片光網。
她突然站起來,鬥篷掃落石桌上的核桃仁。
我跟著起身,看見她耳墜子在風裡晃,是枚鑲著藍寶石的小鈴鐺,我阿爹的密室入口在演武廳西牆第三塊磚,搬開後有密道通地下。她回頭看我,月光已經爬上她眉梢,但......
但什麼?
他最近在練契約反噬她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偷聽到他和玄冥二老說,要把宿主的命和係統綁死。她轉身往駝隊走,發梢掃過我手背,所以你拿到核心石碑後,必須立刻......
我知道。我打斷她。
懷裡的令牌燙得厲害,像要把心口灼出個洞。
遠處傳來駝鈴碎響,靜玄的灰布裙角在駱駝後一閃,宋青書扶著駝峰咳嗽,指尖還沾著朱九真岩洞酒櫃裡的葡萄酒漬。
王府的紅牆在夜色裡像道凝固的血。
趙敏摘了鬥篷,露出裡麵繡著金線牡丹的郡主吉服,發間插著三尾點翠金鳳釵——這是她每年中秋家宴才穿的行頭。
守衛見了她,立刻單膝跪地,鋼刀碰在青石板上叮當作響。
她拎著裙角往前走,我扮作她的西域隨從,低眉垂眼跟在身後,能聽見靜玄和宋青書混在挑著禮盒的仆役裡,腳步輕得像貓。
演武廳的燈火從雕花窗欞漏出來,照得西牆第三塊磚泛著暖光。
趙敏伸手按上去,青磚發出的輕響,牆內傳來齒輪轉動聲。
靜玄不知何時閃到我身側,她袖中暴雨梨花針的寒芒在暗處一閃,我聞到鐵鏽味——是她咬破了指尖,血珠滴在磚縫裡,順著紋路滲進牆內。
數據流鎖。她低聲說,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當年滅絕師太教我認的機關圖,和這紋路一樣。話音未落,牆內傳來的悶響,一塊一人高的青石板緩緩下沉,露出黑黢黢的密道。
密道裡有黴味,混著鐵鏽和香火。
趙敏摸出火折子,火光裡能看見牆上刻滿梵文,有些地方被刮得坑坑窪窪——像是有人用指甲拚命摳過。
靜玄走在最前,她的繡鞋尖踢到個東西,一聲,是半塊青銅燈盞,燈油早乾了,燈芯焦黑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