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退潮時,我的鞋底先觸到了地麵。
是種奇怪的觸感,像踩在浸了水的粗麻上,帶著點黏膩的涼。
等視線從模糊裡掙脫出來,才發現四周全是灰白色的霧氣,像被揉皺的絹帛懸在半空。
最讓我後槽牙發酸的,是正前方那排影子——二十七個張無忌,從二十步外一直排到霧氣深處。
有穿明教金絲紅袍的,衣擺金線還沾著血;有套著我穿越前的外賣服的,後背破洞處露出半截九陽神功秘籍的邊角;甚至有個胸口插著冰碴的,皮膚泛著玄冥寒毒特有的青灰——那是我剛穿越時的模樣。
無忌哥哥?
這聲輕喚像根銀針紮進耳膜。
我猛地轉頭,卻見左側霧氣裡浮著個水晶罩子,趙敏被困在裡麵。
她原本束著的馬尾散了,發梢沾著細碎的冰晶,正攥著腰間匕首抵住另一個的咽喉。
那女人穿著蒙古郡主的珍珠團花錦袍,眼角卻掛著淚痕:你以為他真會為了你背叛家國?
當年在綠柳山莊,他連十香軟筋散都不肯對你用重了......
閉嘴!趙敏的匕首尖刺破了那女人的耳垂,血珠濺在水晶罩上,我見過他為救百姓跪在六大派麵前,見過他為我頂撞汝陽王——你這種被自己疑心困住的廢物,根本沒資格替他說話!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握匕首的手穩得像釘進岩石的鐵釺。
我喉嚨發緊,正要衝過去,右側又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小昭在另一個水晶罩裡。
她的波斯祭司冠歪在肩頭,指尖泛著金融煉金術特有的鎏金色,正和另一個撕扯。
那女人穿著我送她的中原繡鞋,頸間掛著我送的銀鎖片,哭著喊:彆回波斯了好不好?
你看,我們可以像這樣過一輩子......
住口!小昭的指甲掐進掌心,血珠滲出來,在煉金術光紋裡凝成細小的金粒,我是波斯明教的大祭司,也是他的小昭。
信仰和愛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你放棄的不是信仰,是你自己!
兩個水晶罩突然泛起漣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
我這才發現,每個的腳下都纏著灰霧,那些霧氣正順著他們的腳踝往我腳邊爬。
價值感知!我咬破舌尖,血腥味湧進喉嚨。
眼前的世界突然變成了流動的色塊:二十七個的色塊各不相同——穿紅袍的是灼目的金,外賣服的是暗啞的灰,帶冰碴的是刺目的藍。
而在最中央,有個幾乎透明的影子,顏色淡得像要融進霧氣裡。
發現了?蘇星河的聲音從頭頂壓下來,這次不是殘影的虛浮,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刺耳,這些都是初代教主用千年間收集的可能自我數據模型,每個都代表你人生的一種走向。
穿紅袍的突然笑了:選我,我能帶領明教統一武林,讓所有欺辱過你的人跪在光明頂前。
外賣服的嗤笑:選我,回現代送外賣不好嗎?
不用當什麼教主,不用被各派追殺,更不用為女人死三次活三次。
帶冰碴的則咧開嘴,冰碴從胸口掉下來,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選我,你就能回到剛穿越時,提前練九陽神功,把玄冥神掌的寒毒掐死在繈褓裡。
他們的聲音像無數根針往耳朵裡鑽。
我攥緊聖火令,九陽內力在掌心翻湧成紅色光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