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脈裡的刺痛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翻攪,我跪坐在雪地裡,喉嚨裡腥甜直湧。
靜玄的笑聲裹著風雪灌進耳朵,她指尖那團幽綠的劍魂漲大如磨盤,紫霄宮的琉璃瓦劈啪碎裂,落在我腳邊濺起冰渣。
偽身當滅!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在雪地上,開出一串暗紅的花。
我望著那團要絞碎十裡活物的怨氣,忽然想起小時候在蝴蝶穀,常看見藥爐裡的藥渣被火舌舔舐,最後隻剩一縷青煙——原來人心裡的執念,燒起來比藥爐裡的火更狠。
張無忌!
風裡卷著趙敏的尖叫。
她發間的珍珠步搖撞在我額角,帶著體溫的手掌重重按在我心口。
命燈被她攥得發燙,燈油順著指縫滲出來,燙得我皮膚發紅。
可更燙的是她的內力——大乘圓滿的真氣像條火蛇,順著命燈逆衝進我丹田。
我聽見她牙齒咬得咯咯響:你燒過江湖,這次,讓我燒一次!
金焰從命燈裡炸出來,映得她的臉忽明忽暗。
我看見她眼尾的淚痣在火光裡發顫,看見她繡著雲紋的袖口被燒出個洞,露出腕間我送她的銀鈴。
那串銀鈴本是要等我們去大都看雪時搖的,此刻卻隨著她顫抖的手腕叮鈴作響,像極了當年在綠柳山莊,她舉著匕首抵我咽喉時,我故意碰響的那串。
疼嗎?我啞著嗓子問她。
她睫毛上的雪被金焰烤化,滴在我臉上,比她的眼淚還涼。閉嘴。她咬著唇,額角沁出細汗,你若敢死,我就把你骨灰摻進蒙古奶茶裡,讓你生生世世......
話音突然被銀針破空聲截斷。
我轉頭,看見周芷若踩著積雪過來。
她月白裙角沾著冰碴,發間的木簪歪了,露出耳後那顆淡粉色的小痣——那是去年在靈蛇島,她為我擋毒針時留下的疤。
她指尖夾著七枚暴雨梨花針,每一枚都泛著幽藍的光,像峨眉山夜竹林裡的螢火蟲。
周姑娘?靜玄的聲音突然發顫。
周芷若沒理她。
她跪在我另一側,指尖的銀針精準刺入我氣海、膻中、命門七處大穴。
針尾的紅繩在風裡晃,我聞到熟悉的沉水香——是她繡帕上的味道。不是療傷。她低頭,睫毛掃過我沾血的下巴,你說過,真正的九陽,不在丹田,而在伸手的那一刻。
有滾燙的東西順著銀針湧進我身體。
我看見她心口的朱砂印記亮起來,像團燒不儘的火。
那是當年在光明頂,我用九陽真氣為她渡寒毒時留下的心火印記,此刻正隨著她的內力翻湧,在我經脈裡重新織出一張網。這次,換我護你。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比任何內力都燙,你背藥箱爬三十裡山時,我在峨眉山巔看星;你為救蝴蝶穀村民挨鞭子時,我在滅絕師太房外抄經......你總說自己不夠勇敢,可你不知道......
她的話被一聲清越的鐘鳴打斷。
我抬頭,看見虛空中浮起個少年。
他穿月白道袍,眉目與張三豐有七分相似,發間卻束著根青竹簪——那是我在武當山問心閣見過的,碑靈子的打扮。問心閣非牢籠,而是試煉。他的聲音像山澗水衝過鵝卵石,張真人當年設此局,隻為等一個敢以痛證道的人。
靜玄突然踉蹌後退,手裡的劍魂劇烈震蕩。你......你是......
她不是敵人,是執念的鏡子。碑靈子抬手虛點靜玄,你若自證為真,便不該滅她,而該照她。
我突然想起影無忌消散前的眼睛——他說我不是你,但我願為你嘗一次痛時,眼底的光和靜玄此刻的慌亂如出一轍。
原來這些年,我總在怕自己是影子,卻忘了那些困在執念裡的人,何嘗不是另一種影子?
意識開始模糊。
我聽見趙敏在喊我名字,周芷若的銀針還紮在我身上,碑靈子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可丹田空得發慌,連最後一絲熱氣都在消散。
心影感知......我喃喃出聲。
這是九陽神功大成後才能啟動的能力,能讓他人看見自己最真實的記憶。
從前我總怕暴露軟肋,此刻卻突然想賭一把——如果我把最狼狽的自己攤開,天下人還願不願意信我?
眼前閃過碎片:
十二歲在蝴蝶穀,背著比我還高的藥箱,膝蓋磕在石頭上,血把粗布褲管染成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