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著那盞油紙燈,指尖還留著燈芯餘溫。
心火蓮剛才那股暴烈的熱意突然收了,像被人用濕布悶住的炭——可分明是母親的字跡在燈紙上燙出張無忌三個字,它不該這麼快偃旗息鼓的。
教主。趙敏的手按在我肘彎,狐裘毛掃過手背,帶著點蒙古草原特有的乾燥暖意。
她壓低的聲音像浸了冰碴:光明頂今早發了逐主令,楊逍聯合少林、峨眉,說你真身不明,已非人形
我低頭看掌心——那裡還凝著朵沒散的金蓮,金焰細得像根線,卻燒得極穩。我不是人形?我笑出了聲,那我該是什麼?
青麵獠牙的厲鬼?
還是三頭六臂的菩薩?
你是火種。趙敏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朵金焰,可火種......她喉結動了動,也最容易被撲滅。
我把燈小心塞進懷裡,粗布內襯擦過燈紙,發出沙沙的響。那就藏起來燒。我說,灶膛裡的火,總比火堆裡的旺。
南下的路比想象中好走些。
趙敏早派了商隊在沿途設暗樁,賽金剛背著半人高的包裹走在前頭,裹著羊皮襖的漢子見了他,都咧嘴喊;小昭挽著我的胳膊,她腕上銀鈴輕響,每到驛站就變戲法似的摸出熱粥和烤餅。
我們在雁門關外遇到鐵心蘭時,正趕上她拿竹棍敲乞兒的後頸。
腰挺直!啪地抽在青石板上,驚得麻雀撲棱棱飛起來。
那姑娘穿件洗得發白的月白衫子,發尾用根草繩紮著,眼尾挑得像把刀:你這拳是撓癢癢呢?
馬賊砍過來時,你這副軟骨頭能護著誰?
我蹲下去時,賽金剛在後麵悶聲提醒:教主,這地兒風大......
少囉嗦。我沒回頭。
離那堆乞兒還有三步遠,我就聞見了鐵鏽味——是哪個小崽子的手凍裂了。
最邊上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縮著脖子,左手藏在袖口裡。
我伸手摸他掌心,他猛地縮了下,可到底沒躲開。
指腹觸到的皮膚像塊碎瓷,裂紋裡結著血痂。
他眼睛亮得嚇人,盯著我道:我不討飯,我學武是為了帶妹妹去江南。
我應了聲,閉目啟動心影感知。
這法子是九陽神功裡的旁支,能探人夢境——少年的夢混著焦糊味,他舉著塊燒火棍跟人打,嘴裡喊娘你彆怕,懷裡還護著個紮羊角辮的小丫頭。
我手掌按在他後頸,運起加速修煉時左臂突然抽痛。
金流從指尖滲進他經脈,像根針挑開凍住的河。七日內,你手能握緊。我鬆開手,他猛地抖了下,抬頭時眼眶紅得滴血。
你用了真氣種子?
竹棍戳地的聲音刺得耳朵疼。
我抬頭,鐵心蘭正盯著我掌心——剛才那道金流沒散乾淨,在我手心裡凝成顆小金豆。
她的刀眉擰成個結:這法子失傳百年了,當年我師父說,隻有九陽大成者能......她突然頓住,上下打量我,你到底是誰?
送外賣的。我笑著站起來,以前在汴梁城送過藥,挨過罵,被人踹過車輪子。
鐵心蘭的竹棍掉在地上。
江湖速遞的牌子是小昭寫的,她用朱砂在杏黃布上描了隻展翅的鷹。
我站在驛站門口,看著流民、鏢師、腳夫排成長隊——他們大多裹著補丁摞補丁的棉襖,手裡攥著破碗或斷刀,但眼睛都亮著。
按區域分路線。我扯著嗓子喊,西域的跑駝隊,中原的走官道,南邊的渡長江!
每單除了銀錢,再送張武學小貼士我摸出張紙晃了晃,上頭寫著子時靜坐,引氣過膻中穴照著練,能通經絡。
底下有人嗤笑:送個信還教功夫?哄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