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的感覺尚未完全消退，但另一種更尖銳的、仿佛冰錐刺入脊髓的危機感讓張元瞬間清醒。就在他踏出那棟存放鬼櫥的筒子樓，重新呼吸到外麵相對“新鮮”的空氣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從心底炸開。
不是視覺，不是聽覺，而是一種對規則層麵擾動的本能感知。仿佛平靜的水麵被一顆巨石砸入，蕩開的漣漪正以驚人的速度向他所在的位置擴散而來。那漣漪中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陰冷，以及一種……被鎖定的惡意。
是楊間！鬼眼楊間！
張元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他幾乎可以肯定，剛才與鬼櫥的交易，或者說交易完成後那瞬間的規則波動，就像在黑暗的森林裡點燃了一支火把，徹底暴露了他的位置。
“怎麼會這麼快？！”他心中駭然。原著裡的楊間雖然敏銳，但也不至於如此精準地追蹤這種虛無縹緲的規則痕跡。是因為自己這隻“蝴蝶”扇動的翅膀，引起了連鎖反應？還是鬼眼對規則層麵的乾涉尤其敏感？
來不及細想，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環顧四周，這條老街行人稀疏，兩旁是斑駁的牆壁和緊閉的店鋪卷簾門。躲？往哪裡躲？在擁有鬼域的楊間麵前，普通的躲藏毫無意義。
逃？兩條腿怎麼可能跑得過鬼域的移動？
絕望再次攫住了他，但這一次，與麵對報紙鬼時不同。他不再是那個毫無還手之力的路人甲，他擁有了一張極其詭異、代價未知的底牌——修改規則的能力！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劇烈跳動的心臟幾乎要撞破胸腔。精神力的過度消耗讓他頭腦昏沉，但他必須集中意念，就像之前修改報紙鬼和敲門鬼奴的規則那樣。
他嘗試著去“感知”那股迅速迫近的、帶著楊間氣息的規則漣漪。混亂、強大、交織著多種厲鬼的力量，其中最為清晰的，是那種洞穿虛妄、鎖定目標的“視線”規則，源自鬼眼。
修改它！必須修改它！
一個念頭瘋狂湧現：讓楊間“看”不到我！
他調動起殘餘的所有精神，如同一個即將力竭的溺水者拚命去抓最後一根稻草，對著那洶湧而來的、代表“鬼眼鎖定”的規則線，發出了指令：偏移！模糊！失效！
然而，這一次的“修改”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艱難。楊間並非普通的鬼奴或低級鬼，他自身就是強大的規則集合體，鬼眼的規則更是其核心能力之一，堅固而強大。張元感覺自己的意識撞上了一堵無形但堅韌無比的牆壁，反震之力讓他眼前一黑，鼻血瞬間就流了出來。
不行！太強了！直接修改鬼眼的鎖定規則，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做不到！就像是用一根稻草去阻擋奔騰的洪水。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迎接楊間那柄可怕柴刀的時候，鬼櫥給予的那張暗黃色紙張上的信息，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遺忘為盾，亦為枷鎖。”
遺忘……盾？
一個更加曲折、更加取巧的念頭誕生了。既然無法直接對抗“鎖定”的規則，那能不能修改規則作用的目標——也就是他自己——的“存在感”？或者說，修改他與周圍環境之間的“關聯”規則？
不是讓楊間“看不見”，而是讓楊間“忽略”掉！
這個修改的目標，從強大的鬼眼規則，轉移到了相對“被動”的自身與環境的關係規則上。難度似乎降低了一些，但依然讓張元的精神力如同開閘洪水般傾瀉。
他咬緊牙關，舌尖甚至嘗到了腥甜味，集中全部意念，發出了新的指令：
修改規則：於楊間之感知中，張元之存在優先級降至最低，混同於路邊碎石、牆頭雜草，視為可忽略之背景！
“嗡——！”
大腦仿佛被徹底抽空，一陣天旋地轉的虛弱感襲來，張元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癱倒在小巷拐角的陰影裡，意識陷入半模糊狀態。在他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仿佛感覺到那股冰冷刺骨的鎖定感，在即將觸及他身體的那一刻，發生了極其細微的偏轉，就像水流遇到了光滑的鵝卵石，繞了過去，繼續向著前方、向著那棟筒子樓的方向掃去。
……
下一刻，距離張元癱倒處不到十米的空中，光影一陣扭曲，楊間的身影憑空出現。
他眉頭緊鎖，猩紅的鬼眼緩緩掃視著下方的街道和建築。那股清晰的、乾涉規則的“餘味”到這裡似乎達到了頂峰，但……目標消失了？
鬼眼能“看”到規則被擾動後的軌跡，就像能看到水中漣漪的中心。但此刻，漣漪的中心本該有的那個“異物”，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彆扭的“空無”。就好像一幅畫裡，明明應該有一個關鍵人物，但你的視線卻總會不自覺地滑開，下意識地認為那裡本該就是一片空白。
楊間的目光掃過張元癱倒的那個角落。在他的“視野”裡，那裡隻有一堆雜物和陰影，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靈異反應或生命氣息。很“正常”，正常得……有點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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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片刻。鬼眼傳來的反饋是：規則擾動源已中斷，或已遠離。
是某種特殊的隱匿手段？還是已經通過未知方式逃走了？
楊間更傾向於前者。他能感覺到，那股乾涉規則的力量雖然詭異，但本質似乎並不算特彆強大，至少不足以支撐瞬間遠距離傳送。對方一定還在這附近，用了某種他暫時無法理解的方式，騙過了鬼眼的直接鎖定。
“有意思。”楊間冰冷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中的探究之意更濃了。他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反而更加確定，這個躲在暗處的“規則修改者”，潛力驚人，且……必須找出來。
他沒有繼續停留，身影再次模糊，消失不見。他需要換個思路，或許可以從最近發生的幾起規則異常的靈異事件入手，反向追蹤。
小巷重新恢複了寂靜。
過了不知多久，直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張元才從昏迷中悠悠轉醒。劇烈的頭痛和精神的極度疲憊依舊存在，但那種致命的危機感已經消失了。
他掙紮著坐起來，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充斥心頭。
“成功了……我竟然……從楊間手底下……暫時躲過去了……”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虛弱。
他回想剛才那驚險一刻，意識到自己取巧使用了“遺忘”或者說“忽略”的概念，臨時修改了自身在楊間感知中的“權重”。這無疑是鬼櫥那句提示的啟發。
但這代價……他感覺到，不僅僅是精神力的耗儘。似乎有某種更無形的東西，隨著那次修改被一同消耗了。是記憶？還是……存在感本身？
他不敢深想。至少，他還活著。
然而，他也清楚，這隻是暫時的安全。楊間絕不會輕易放棄。他就像一顆被獵鷹盯上的兔子，下一次，未必還有這麼好的運氣。
必須儘快變得更強，或者，找到更安全的立足之法。
他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身，踉蹌著向出租屋的方向走去。身影在昏暗的巷子裡，顯得格外孤單和脆弱。但他的眼中，卻燃燒著一種混合著恐懼、疲憊和決絕的光芒。
規則修改之路，步步荊棘。而鬼眼楊間的陰影，已然籠罩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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