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規則層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並非實體踏地的聲響,而是一種如同精密齒輪齧合、數據流定向衝刷的細微感應,直接回響在張元被過度開發的感知中。他蜷縮在冰冷的“窩棚”裡,竭力維持著那層不穩定的規則“迷霧”,連呼吸都幾乎停滯,心臟卻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
來了。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廢棄區域的入口處,擋住了昏黃閃爍燈光下唯一的來路。
那不是“清道夫”。
來人同樣穿著灰色的衣物,但款式略有不同,更貼身,材質似乎也更高級一些,泛著一種不易察覺的金屬光澤。他的麵容比“記錄員07”更加年輕,但也更加……非人。五官像是用最標準的模具刻出來的,完美卻缺乏生氣,一雙眼睛是純粹的銀白色,沒有瞳孔,隻有無數細微的數據流光在其中高速運轉、明滅。
他站在那裡,銀白的眼眸掃過堆滿廢料的區域,規則層麵的掃描如同無形的探照燈,一遍遍掠過每一個角落。張元能感覺到那掃描的力度遠超“記錄員07”,更加精準,更加具有穿透性,仿佛能直接解析物質與規則的底層編碼。
張元屏住呼吸,將全部意念集中於“隱匿”,引導著體內那變異、躁動的悖論能量,如同給自身披上一層不斷扭曲、變形的“規則迷彩”。他能感覺到那銀白眼眸的掃描幾次掠過他藏身的窩棚,甚至在窩棚上方那刻滿字跡的內壁上停頓了刹那,但最終,似乎被那層混亂、矛盾的“迷霧”以及此地本身雜亂規則的乾擾所迷惑,緩緩移開了。
銀白眼眸的存在沒有離開,他似乎在執行某種更細致的排查任務。他開始在廢棄區域中緩慢移動,銀白的手指偶爾會觸碰一些鏽蝕的零件或是斷裂的線纜,指尖接觸的瞬間,那些物體表麵便會短暫地浮現出複雜的、流動的數據紋路,仿佛在被快速讀取和解析。
他在尋找什麼?不僅僅是張元?還是在檢查這片被遺忘區域的“異常”?
張元不敢動彈,隻能被動地觀察。他注意到,這個銀白眼眸的存在,其規則氣息雖然同樣冰冷精確,但與“清道夫”那種純粹的、執行指令式的空洞感略有不同。他的規則場中,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探究”與“分析”的活性。就像是一台擁有更高權限和自主分析能力的……“分析師”?或許這就是“記錄員07”曾經提到過的存在。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張元不僅要維持規則隱匿,還要分神壓製體內那因緊張和持續能力使用而愈發活躍、幾乎要沸騰的悖論汙染。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像一根被拉到極限的橡皮筋,隨時可能崩斷。
就在這時,那銀白眼眸的“分析師”似乎完成了對大部分區域的掃描,最終將目光再次投向了張元藏身的這個角落,並且一步步走了過來!
張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隱匿要失效了嗎?
然而,“分析師”的目標似乎並非窩棚本身,而是窩棚旁邊,一個半埋在廢棄零件堆裡、毫不起眼的、布滿鏽跡的金屬箱子。那箱子看起來和周圍的廢料沒什麼區彆,但在銀白眼眸的注視下,其表麵竟然開始自發地浮現出與“分析師”指尖類似的數據紋路,隻是更加黯淡、斷續,仿佛電力不足。
“殘留的……非法數據節點。”“分析師”開口了,聲音是一種合成的、毫無波瀾的電子音,卻帶著一種確認事實的意味。他伸出銀白的手指,點向那個金屬箱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箱子的瞬間——
異變再生!
那看似廢鐵的金屬箱子猛地一震,表麵的鏽跡大片剝落,露出底下暗藍色的、刻滿複雜符文的金屬本體!一股與“安全屋”主體規則截然不同、帶著某種古老、蠻橫甚至……一絲“野生”氣息的靈異力量,如同沉睡的凶獸被驚醒,轟然爆發!
“嗡——!”
一道暗藍色的能量脈衝以箱子為中心,呈環形擴散開來!所過之處,那些鏽蝕的零件、斷裂的線纜如同被賦予了短暫的生命,瘋狂地扭曲、抖動,甚至懸浮起來,如同暴風中的樹葉!
銀白眼眸的“分析師”似乎猝不及防,被這道能量脈衝正麵擊中!他周身的規則場發出一陣劇烈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扭曲波動,銀白色的眼眸中數據流瞬間混亂,整個人踉蹌著向後跌退,身體邊緣甚至出現了短暫的、像素失真般的模糊!
而首當其衝的張元,更是感覺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砸中!他竭力維持的規則“迷霧”瞬間潰散,整個人被那股蠻橫的力量從窩棚裡掀飛出來,重重地撞在後麵的金屬牆壁上,喉頭一甜,險些又是一口血噴出。
但他體內那變異的悖論汙染,卻在這股外部力量的猛烈衝擊下,產生了更加劇烈的反應!灰黑色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咆哮,不僅沒有被壓製,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種“滋養”或“共鳴”,變得更加活躍,甚至……隱隱傳來一種“愉悅”的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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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那爆發出驚人力量的金屬箱子,在釋放完那道脈衝後,表麵的符文迅速黯淡下去,箱體也發出“哢嚓”一聲脆響,裂開了幾道縫隙,仿佛耗儘了最後的力量,重新變回了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損的箱子。
銀白眼眸的“分析師”穩住身形,眼中的數據流迅速恢複正常,但那純粹的銀白之中,似乎多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凝重”。他不再去看那個似乎已經失效的箱子,而是將目光,徹底鎖定在了剛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的張元身上。
“樣本編號未知),汙染變異體。”電子音依舊平穩,但帶來的壓力卻遠超“記錄員07”,“檢測到高活性悖論汙染,以及與‘非法遺留物’產生未知共鳴。威脅等級重新評估:極高。”
他抬起一隻手,掌心對準張元,無數細密的、銀白色的規則符文在他掌心前方迅速凝聚、組合,形成一個不斷旋轉的、散發著禁錮與分解意味的複雜圖案。
“執行強製收容協議。抵抗,將觸發致命性規則打擊。”
冰冷的宣判,沒有絲毫回旋餘地。
張元靠著牆壁,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體內悖論汙染的瘋狂低語與那股因箱子爆發而引動的、蠻橫的“野生”力量殘餘在他意識中交織、衝撞,帶來撕裂般的痛苦,卻也點燃了一種近乎毀滅的衝動。
他看了一眼那個已經失效的箱子,又看了一眼步步緊逼的“分析師”。
逃跑?似乎已經無處可逃。束手就擒?等待他的將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淨化”或拆解。
那麼……
他深吸一口氣,那口帶著鐵鏽和腥甜的空氣仿佛也帶著絕望的力量。他不再試圖壓製體內那沸騰的、變異的力量,反而如同解開最後的枷鎖,主動將意識沉入那片混亂、矛盾、蘊含著恐怖與詭異的規則深淵。
他的雙眼,開始彌漫起與那灰黑色汙染能量同質的、不斷扭曲變幻的微光。
他盯著“分析師”掌心那旋轉的禁錮符文,沙啞地開口,聲音仿佛帶著無數混亂的回響:
“想收容我?”
“那就來試試……看你的規則……能不能鎖住這片……‘混沌’!”
話音未落,他不再是被動地隱匿或防禦,而是第一次,主動地、傾儘全力地,將體內那變異的悖論汙染,如同決堤的洪流,朝著“分析師”和他那凝聚的禁錮符文,悍然引爆!
這不是技巧,不是計算,而是最純粹、最瘋狂的規則層麵的——對撞!
是“清道夫”的精密規則更強,還是他這源自“源初悖論”的混亂力量更詭異?
答案,即將在這片被遺忘的廢棄之地,以最殘酷的方式揭曉。而無論結果如何,張元都知道,他再也回不了頭了。他正主動擁抱那份他一直在抗拒的、屬於“歸墟”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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