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林深處，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吞噬著一切光線和聲音。張元背著依舊虛弱且一臉茫然的零，和塔骨、王五一起，在嶙峋怪石間拚命穿梭，不敢有絲毫停頓。身後那短暫停滯的“清道夫”帶來的並非安全，而是更深的恐懼——誰都知道，那短暫的異常之後，必然是更猛烈的追捕。
“師父……零師姐她……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王五一邊跑，一邊喘著氣問，臉上寫滿了擔憂。
張元感受著背後零那輕飄飄的體重和完全依賴的姿態，心裡五味雜陳。他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現在沒時間仔細探究零失憶的原因，逃命才是第一要務。
零安靜地伏在張元背上，小手輕輕抓著他的衣服，清澈但空洞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飛速掠過的、在她記憶中完全不存在的景象。她沒有害怕，也沒有疑問，仿佛一台剛剛重啟、尚未加載任何數據的機器。
狂奔了不知多久，直到感覺暫時甩掉了那如芒在背的鎖定感，三人才在一個相對隱蔽的、由幾塊巨大黑石交疊形成的天然石穴下停下來，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
張元小心翼翼地將零放下，讓她靠坐在石壁上。零依舊安靜，隻是目光偶爾會落在張元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必須……必須儘快離開黑石林……”塔骨抹了把汗，警惕地觀察著外麵，“‘清道夫’不會善罷甘休，它們肯定有追蹤的手段。”
張元點了點頭，他何嘗不知道。但他現在狀態極差，靈魂印記灼痛難忍，強行製造規則混沌的反噬還在持續，加上零剛剛蘇醒雖然失憶），狀態未知，貿然繼續逃亡，風險太大。
他看向零，嘗試著用最溫和的語氣開口：“零……你還記得……怎麼感知周圍的規則嗎？就像……感受風吹過一樣？”
零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理解張元的話。她歪著頭，嘗試著像張元說的那樣去“感受”。幾分鐘後，她有些困惑地搖了搖頭：“感覺……不到。隻有……一片模糊。”
果然，連規則感知的能力都暫時失去了嗎？張元心裡一沉。零最大的價值就在於她那獨特的“調和”能力，如今失憶加上能力暫時失效，他們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沒事，慢慢來，會想起來的。”張元壓下心中的焦慮，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揉了揉零的頭發。零似乎並不排斥這個動作，甚至還微微眯了下眼睛，像隻被順毛的小貓。
“師父，現在怎麼辦？”王六苦著臉，“咱們現在算是被‘清道夫’和炎狼部兩頭堵了，還帶著個……呃……”他看了一眼零，把“失憶的拖油瓶”幾個字咽了回去。
張元靠著石壁坐下，感覺全身骨頭都在呻吟。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塔骨，又看了看茫然的零和惶恐的王五，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籠罩在心頭。
但他不能倒下。
“先休息，恢複體力。”張元做出決定，“塔骨兄弟，麻煩你警戒。王五，檢查一下我們還剩多少物資。”
他則閉上眼睛，開始嘗試梳理體內混亂的規則能量，並小心翼翼地觸碰那該死的“炎狼印記”。印記依舊灼熱，如同一個烙印在靈魂上的定時炸彈。焚燼族長那個老狐狸，肯定能通過印記感知到他的大致狀態和位置，這始終是個巨大的隱患。
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印記，或者……至少暫時屏蔽它！
他再次將意識沉入那本仿佛無所不能的獸皮冊子，忍著靈魂的刺痛，快速搜尋著關於靈魂契約、規則烙印之類的信息。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一點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安靜坐著的零，忽然輕輕拉了拉張元的衣袖。
張元睜開眼，看到零正用那雙恢複了少許神采，但依舊陌生的眼睛看著他，小聲問：“你……一直叫我零？這是我的名字嗎？”
張元心中一動，連忙點頭：“對，你叫零。是我給你取的名字。”他試圖用話語喚起她的記憶，“你是我的開山大弟子，規則調和的天才！還記得嗎？我們有一個‘規則解析堂’，你還幫師父優化過‘破規’匕首……”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從用辣條換筆記本，到收她為徒，再到一起研究規則，對抗“清道夫”……他講得有些雜亂，甚至帶上了一些誇張的吹噓比如把自己描繪得更加英明神武），但眼神裡的關切和期待卻是真實的。
零安靜地聽著，小臉上沒什麼表情，仿佛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但當張元提到“規則調和”、“優化匕首”這些詞彙時，她的眼神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流露出一絲極淡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熟悉感。
“……所以，你可是師父最重要的徒弟和幫手！”張元最後總結道，眼巴巴地看著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零緩緩搖了搖頭，但這一次，她看著張元的目光中，那層隔閡似乎淡了一點點。她猶豫了一下，伸出小手，輕輕碰了碰張元手臂上之前被規則反噬震出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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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痛嗎？”她輕聲問。
張元愣了一下，看著零那純粹帶著一絲好奇和……或許是關切的眼神，心中一暖，仿佛連靈魂印記的灼痛都減輕了幾分。
“不痛，小傷。”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個自以為灑脫的表情，“你師父我皮糙肉厚，抗揍得很！”
零似乎並不能完全理解“皮糙肉厚”和“抗揍”的意思，但她看著張元的笑容，自己也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彎了一下嘴角。
這一個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表情，卻讓張元如同打了雞血般振奮起來！
有反應！哪怕隻是本能的情感反應，也說明零並非完全變成了一張白紙！她的記憶和能力，一定有恢複的可能！
就在這時，負責警戒的塔骨突然壓低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對勁……太安靜了……”
張元心中一凜，立刻收斂心神，凝神感知。
確實不對勁。
之前雖然也寂靜，但總能隱約感覺到“清道夫”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規則掃描如同背景噪音。而現在，連這背景噪音都徹底消失了。
一種比之前被鎖定更加令人不安的感覺，悄然浮現。
那不是放棄，而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它們……在準備什麼……”塔骨的聲音乾澀。
張元深吸一口氣，將零往自己身邊拉了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恐怕馬上就要來了。而這一次，他們還能像之前那樣，僥幸逃脫嗎？
他看著身邊依舊茫然但似乎對他多了一絲依賴的零，握緊了拳頭。
無論如何，他必須保護好她。這是身為師父的責任，也是……他對自己內心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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