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裡的時間仿佛粘稠的糖漿，流逝得緩慢而壓抑。張元花了比預想中更長的時間，才勉強將體內那團亂麻似的規則能量捋順了些許，靈魂印記的灼痛也被暫時壓製下去，但那種如影隨形的虛弱感依舊揮之不去。塔骨靠著石壁閉目調息，北地漢子恢複力驚人，氣息已經平穩了不少。王五也悠悠轉醒，隻是臉色依舊慘白，眼神裡還殘留著劫後餘生的驚恐。
零則一直安靜地坐在張元旁邊，雙手抱著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清澈但空洞的眼睛望著石縫外一成不變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者，什麼都沒想。
“師父……咱們接下來去哪兒？”王五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這黑石林也不能久待吧？”
張元揉了揉依舊隱隱作痛的眉心，那裡“炎狼印記”的存在感如同跗骨之蛆。他何嘗不知道這裡不安全？“清道夫”雖然暫時被零的“規則bug”逼退，但以它們的行事風格，必然會卷土重來，而且下次來的，恐怕就不是一個兩個單位那麼簡單了。
必須找到一個能暫時喘息、並且能獲取信息和資源的地方。他下意識地又摸向了那本獸皮冊子。這本來自“記錄者”老頭的筆記，幾乎成了他在這絕望世界裡的唯一指南。
他翻動著書頁，目光掠過那些關於規則萃取、悖論造物的複雜知識，最終停留在冊子最後幾頁一些看似隨手記下的、關於遺忘墳場各處險地和特殊區域的零散信息上。
“‘廢棄信息中轉站’……”張元的目光定格在一個不起眼的標注上，旁邊還有老頭那特有的、歪歪扭扭的簡筆地圖，“……規則風暴殘留區域，結構相對穩定，殘留大量無序規則信息流及廢棄造物……危險等級：中低注意信息汙染及規則陷阱）……可能存有未被完全銷毀的‘曆史記錄碎片’……”
曆史記錄碎片？
張元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信息！關於“清道夫”，關於“源初悖論”，關於零身上發生的變化，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這個“廢棄信息中轉站”，聽起來像是個巨大的垃圾場，但垃圾堆裡，有時候也能淘到寶貝！
而且，“規則風暴殘留區域”、“結構相對穩定”、“危險等級中低”……這簡直是目前最適合他們這種傷殘隊伍的“副本”了！
“有目標了！”張元精神一振，指著冊子上的地圖對塔骨和王五說道，“我們去這裡！‘廢棄信息中轉站’！”
塔骨湊過來看了看地圖，眉頭微皺：“這地方……我沒去過。聽起來像是那些玩規則知識的家夥才會去淘貨的地方。”
“沒錯！就是去淘貨！”張元眼中閃爍著光芒，“我們現在要啥沒啥，情報更是兩眼一抹黑！不去這種地方碰碰運氣，難道等著‘清道夫’或者炎狼部找上門嗎？”
王五看著地圖上那彎彎繞繞的路徑和標注的“信息汙染”、“規則陷阱”，臉又白了三分，但也不敢反駁。
“零，我們要出發去個新地方了。”張元轉向零，儘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零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似乎沒太理解“出發”和“新地方”的含義，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四人稍作整理其實也沒什麼可整理的），便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根據地圖指引，他們需要先離開黑石林，然後穿過一片被稱為“規則亂流帶”的危險區域，才能抵達那個“廢棄信息中轉站”。
有了明確的目標，行程雖然依舊艱難，但少了幾分盲目。塔骨憑借著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和方向感，帶領著他們在複雜的地形中穿行，儘量避開那些規則波動異常強烈的危險地帶。
一路上，張元一邊趕路，一邊嘗試著和零進行更多的交流，試圖喚醒她的記憶或者至少讓她理解現狀。
“零，你看那塊石頭，形狀是不是很像你之前用規則‘捏’出來的小兔子？”
“零，感覺到前麵那股規則亂流了嗎？要小心，以前師父教過你怎麼分辨這種危險的……”
“零，餓了沒？師父這裡還有點乾糧……”
他的絮叨大部分時候都如同石沉大海，零隻是安靜地聽著，偶爾會因為“兔子”、“乾糧”這類具體詞彙而眨眨眼，但更多的是一種置身事外的茫然。
隻有在偶爾經過一些規則結構極其複雜或者衝突劇烈的地方時，零會無意識地多看幾眼，搭在張元衣角的小手會微微動一下，仿佛身體的本能還在，隻是意識的開關被關上了。
幾天後，他們終於有驚無險地穿過了“規則亂流帶”，抵達了地圖上標注的區域。
眼前的景象，讓除了零以外的三人都有些愕然。
那並非想象中堆滿實體垃圾的場所，而是一片極其廣闊的、色彩極其怪異的“平原”。平原上空，懸浮著無數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由破碎規則和混亂信息構成的“氣泡”或“雲團”。這些“氣泡”緩慢地飄蕩、碰撞，時而湮滅，時而融合，散發出各種光怪陸離的光芒和雜亂無章的規則波動。地麵上，則散落著一些半埋在彩色沙礫中的、奇形怪狀的金屬或晶體殘骸，有些還閃爍著微弱的、不穩定的光芒。